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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穿书,沈清秋成了权倾朝野的大臣、狼子野心的摄政王,身边跟着个黑莲花养子,而这养子正是男主洛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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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1.8W+
上 · 朝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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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急骤,似鼓点般密集紧凑,忽而白光显现,如同一柄锐利的剑划破浓稠夜色,惊天雷鸣炸裂开来,地板也紧跟着震颤了一瞬。
“大人,小的遵从您的意思,已将那洛冰河关入柴房,下一步应当如何?”面前小厮笑得一脸谄媚,听这语气就知是办贯了类似的事。
缓过神来的沈垣冷汗涔涔,面上却故作镇定,从容道:“你先退下罢。”
听到这句话,小厮脸色一变,以盗铃不及掩耳之势“噗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地快速问道:“是不是小的办事不力惹得大人不快了?小的罪该万死!”
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沈垣也不好多说,怕露出破绽惹人生疑,只得拿出不怒而威的气势,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个办事不力法,嗯?”
那小厮此时顾不上其他,直接把以前的一大箩筐事都倒豆子般说了出来。什么责罚洛冰河时的力度不够啊,没有及时阻止洛冰河打碎名贵的花瓶啊,把洛冰河关在柴房后看见有丫鬟探望他却并没有上报啊之类的,最后说着说着竟哽咽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卖惨,让沈清秋放过他的家人。
他会表现出这种恐惧的情绪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沈清秋是个苛责手下、草菅人命、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摄政王,曾经还因一个属下走漏风声而将他一家五口全部斩杀,实属残忍至极。
想到这里,沈垣无奈地摆了一下手,道:“无事,本王不会罚你。退下。”
那人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犹豫着看了他一眼,又赶紧收回眼神,最终还是退下。
一切安宁下来后,心有余悸的同时,沈垣开始回想起这本书的剧情。
洛冰河,本文男主,从小在饥寒交迫中长大,他的母亲生下他后不久就逝去,于是又被冠以“灾星”名号。
一日,沈清秋无意中看见了洛冰河身上的信物,便将其收养为养子。洛冰河本以为自己终于能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沈清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收养他的只是想将他培养成朝廷傀儡。
他不断反抗,一次又一次消磨了沈清秋的耐心,沈清秋忍无可忍,便放弃了洛冰河,甚至任由他被自己府上人欺凌,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推波助澜,并暗中窃去洛冰河身上的皇室信物,使其永远也无法与皇上相认。
一次宴会上,角落里的洛冰河对献舞的柳溟烟一见倾心,又被发现身上带有皇室独属胎记天魔印,终于归入了皇室一族,并凭借自己的智商与毅力获得太子的职位。
当上太子之后,他一面与众多妃子打情骂俏,一面借机捅破了沈清秋的所作所为。皇上忌惮这位异姓王已久,现在又有了借口,更别说还真在沈清秋府上搜到了他私藏起来的皇室信物。
那一刻全朝都在弹劾沈清秋,他本人的各种黑历史被扒得一干二净,秋海棠梨花带雨地指控,也证明了他人品低劣。
皇上一怒之下将其押入大牢,沈清秋受尽严刑拷打,于洛冰河登基当日身亡。之后洛冰河立柳溟烟为后,又收了一众妃子,后文番外全是香艳的享福情节,读者大呼过瘾。
而沈垣这次穿成的人物,正是这位摄政王沈清秋。
据他猜测,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沈清秋妄图将洛冰河培养成傀儡,洛冰河进行反抗并打碎了一个花瓶,沈清秋便以此为由把洛冰河关入柴房。
如果按照原著来发展,沈清秋本该恶意报复,让那小厮用鞭子将洛冰河抽得血肉模糊。
可现在沈垣已经穿过来了,并且什么都没吩咐就让小厮退下,应该能成功阻止这段剧情。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沈垣深吸一口气,尝试着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信尚清华的话。
尚清华是他大学时的室友,那时两人关系很不错。某一天他忽然给沈垣发来一本书,接着又发来一长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说是他自己写的,让沈垣帮忙看一看行不行。
末尾还加了一句“别骂啊,兄弟承受不住”。
虽然沈垣怀疑他是不是给每个大学同学都发了一遍,但出于对好友负责的态度,他还是硬着头皮看完整本书。
说实话,沈垣很少看这一类小说,但也被这本给吸引了。男主洛冰河人物塑造得很丰满,夺取皇权的路途任重而道远,既艰辛又让人心疼,他坐上皇位、发号施令的那一天简直是热血沸腾,只是后文忽然多出那么多与剧情无关的巫山云雨内容,稍稍有些跳脱。
而那个没品反派沈清秋,最终也落得了个让读者拍手称快的惨死结局。当时沈垣看着无感,只觉得恶有恶报,可如今自己成了这沈清秋,怎么也没办法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转念一想,现在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信物还没有落到自己手上,应该能够扭转原身凄惨的结局。
现在他已经成了沈清秋,还是多想想该怎么处理他和男主之间的关系,以及那几年间贪污受贿所俘获的财物吧。
沈清秋坐在椅子上,双目缓缓闭合,轻叹了口气,任由墨黑青丝散落,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檀木桌,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睁开眼睛,幽幽地盯着漆黑的角落,转而移开视线,召了一个在外的小厮,淡淡道:“把洛冰河叫过来,本王有事问他。”
***
“走快点儿!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呢!”侍卫一边没好气地骂骂咧咧,一边推搡着洛冰河走到堂前。
柴房距离前厅有些远,需要绕一大段路。为了赶路程,那侍卫直接将他推进茫茫雨雾中,让他抄近道横穿这瓢泼大雨。
洛冰河全身都被淋湿了,头发耷拉着,黏腻的衣物紧贴皮肉。他强行压制住这种不适感,还是快速到达了目的地。
大厅里已聚集了些许人——坐在首位好整以暇的那位自然就是摄政王沈清秋,周围站立了一些侍卫与丫鬟,都低眉顺眼地看着脚背,不敢大口喘气。
沈清秋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马上移开,眼神有些许奇怪。
看着这幅阵仗,洛冰河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许苍白。
洛冰河本以为沈清秋是押他来定罪的,好则将他赶出王府,坏则轻轻松松要他的命,就算是后者,消息闭塞传不出去,而且沈清秋位高权重,也不可能受到任何影响。
想到这里,洛冰河不甘心地抿了抿唇,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静静等待沈清秋列举出他的种种罪行,然后宣布他即将受到的处罚。
不料沈清秋确实开了口,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
“本王问你,你身上,可否有一块玉佩?”
沈清秋声音沉沉,语速不紧不慢,让人听不出情绪。
他的眼神极具有穿透力,洛冰河不动声色地避开,听这话却是整个人都怔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那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这些天他都将其藏在身上,并未让任何人看见过,而沈清秋怎会得知?他有什么意图?但他明明自己有钱有势,为何会看上一块微不足道的玉佩?
许多想法掠过心头,洛冰河面上不显,强装镇定道:“我身上没有任何东西。”
沈清秋听到他这一番话也没有生气,而是把玩着手中折扇,怅惘道:“可惜了啊。”
洛冰河虽心上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低垂着头,将注意力集中在地板上。
大厅内瞬间变得沉默而寂静,扇柄敲击桌面的声音时长时短,时有时无,仿佛与屋外雨声相应和。洛冰河紧张着,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惜了,本王还是没能找到那个人,”沈清秋停下手中动作,不像是在对洛冰河说话,反而像是喃喃自语,“那故人的遗愿,怕是完成不了了。”
听完这些话,洛冰河有些惊奇地抬起头来,恰好对上沈清秋的视线,又立马受惊般低下头去,简洁道:“义父节哀。”
听到“义父”这一称呼,沈清秋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却还是咬着牙把构思好的台词说完:“罢了,既然你不是那个我要寻的人,那么为父说出口也无妨。”
“为父曾有一位故友,他临终前嘱托为父,一定要照顾好他那遗子。为父并不清楚他究竟为何人,只知道他身上带有一块特别的玉佩,可寻了许久也未曾寻到。今日偶然听说你身上有一块,便想着要看看,怎么,不愿意?”
沈清秋说完以后,大厅内依旧是静悄悄的。他之所以会编出这番话,是因为自己以后要勤勤恳恳尽到一个“义父”的责任,所以现在必须有一个性格和态度转变的理由,要不然容易引人生疑,再者也是为了让洛冰河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关爱,不要整日诚惶诚恐的。
而能作为借口的,他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这一个。
反正洛冰河暂时不用认他亲爹,所以“故人的遗孤”这一身份,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洛冰河似是信了他这一番话,犹豫着拿出身上的玉佩,一步一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玉佩递交至沈清秋手上,道:“请义父查看。”
犹豫的那一段时间里,洛冰河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将玉佩交出去。一来他不相信自己是沈清秋那位故人的遗子,二来沈清秋府上奇珍异宝多的是,没必要惦记着一块玉佩,三来洛冰河完全斗不过沈清秋,与其被按着搜身,不如自己交代。
玉佩放在沈清秋手上,衬得他那双手愈加白皙,骨节分明。沈清秋端详着那块玉佩,一双美目眯了眯又舒展开来,随即他勾起唇角,嗓音中带着一丝丝愉悦,道:“是了,就是这块。他以前佩戴的便是这个。”
沈清秋边说边看向洛冰河,只见洛冰河怔怔地盯着自己,他也没多想,将玉佩还给洛冰河,并叹了口气,道:“曾经那些事,是为父不对。你父母有恩于我,我却没能及时将你认出来,还冷落了你如此之久,倒让我心中难安。”
周围的丫鬟和侍从们听到这些话,却是连下巴都要惊呆了。
他们、他们听到了什么?摄政王在好声好气地道歉,还是对着那个受冷落的养子?
随即他们的脑回路又转了一个弯——能让摄政王做出此番举动,那位故人对于摄政王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此时大厅里的众人几乎连呼吸都顿住,只听沈清秋转过头对身边一丫鬟道:“你去为洛冰河准备间厢房,再叫人打些热水,送去干净衣物。”
“好、好的!奴婢知道了!”那丫鬟边应答着边慌慌忙忙退下。
洛冰河只是沉沉地望着沈清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晚,洛冰河穿着干净的衣物,睡在柔软的床上,温暖得似乎要将他陷进去。呼吸绵长,蝉鸣入耳,窗外雨声渐渐小了,变得温柔而细腻,似乎能抚平一切。
今天种种不停浮现在眼前,洛冰河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为什么?仅仅因为他是故人之子就忽然对他好了,身份难道真的这么重要吗?之前他只是乞丐,所以沈清秋就不管他的死活,现在只因为他换了个身份,沈清秋就要来补偿他了吗?
洛冰河紧紧攥住手中的玉佩,竟有些惶恐。
他清清楚楚地明白,这块玉佩是假的。
而沈清秋的朋友,定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绝不可能佩戴一块假的玉佩。
更何况,这块玉佩是他母亲给他的。
沈清秋一定是看错了,误把假玉佩看成真玉佩。
自己并不是他要寻找的那个人,却在享受着不该拥有的关爱。
他不是沈清秋要找的那个故人之子。
***
第二日一早,沈清秋按着原主的记忆,整理好衣装便去上朝。
其实在整理穿着时,他还专门在铜镜中观察了一会儿自己的样子。此人相貌和前世的他十分相像,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更为棱角分明。五官俊郎,容貌端正,眸色是浅浅的琥珀色,嘴唇较薄,皮肤白皙,整个人看着就知道不太好相处,还是一幅薄情长相,却也极为吸引目光。
而沈垣穿过来后,沈清秋这具身体的面部表情不再那么僵硬和死板,虽依旧是冷冰冰的,却没有那么刻薄,反而多了一丝丝柔和。
现在沈清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日的洛冰河会盯着他看了——他那时无声地轻笑了下,刚好被洛冰河逮到。
简直就如同ooc当场被出警。沈清秋无奈。
今日朝廷上并无什么大事件,只是出现了书中的第一个转折点,虽然看似微不足道,却对后面的情节有着重大影响,甚至可以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近日入夏,岭南一带多降暴雨,有地区发生了泥石流和滑坡等自然灾害,百姓无家可归、哀嚎一片,等待着朝廷的支援。
原著里沈清秋对此不闻不问,甚至克扣了救灾的饷银,只为培养自己的军队实力。朝廷之上,他提出建议,派出士兵帮助百姓重新修筑家园,不料残存的山不知怎的又坍塌下来,士兵与百姓躲避不及、死伤无数,还发生了不小的动乱,他们花费许久时间才镇压下来。
后来的沈清秋会落得个假死下场,自然是这件事也被提起,掺到了其他大臣的奏本上,让皇上下定了将他打入大牢的决心。
“臣以为,应当把当地的百姓控制在原地,以免其四处逃窜,从而引起骚动,发展成暴乱与反叛。”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臣子站出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沈清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这个人,又察觉到皇上捋着胡子点了点头,有一种上前把那位兄台摇醒的冲动。
兄台,强行控制百姓是没用的啊!你控制得越厉害就有人越不满,也会有人越想反抗。况且百姓们还面临着原地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坍塌的风险,怎么可以把他们控制在原地!
再说了,民以食为天,百姓们只要能吃饱饭、保住命就会心满意足,谁会去没事找事搞暴动?真当他们像王公贵族一样需要享乐才能充实空虚的生活吗?
尚清华为啥要把书中人物的智商降到及格线以下啊!皇上还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简直了!
沈清秋心中已经刷起了弹幕,面上却并没有显现出情绪,反而是一脸严肃与凝重,从站得整整齐齐的朝臣中走出来,先是作了揖,行了礼,礼数周全后才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何事不妥?”皇帝语气冰冷。
沈清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似乎有些逆天而行。先不提蝴蝶效应这回事,单是他提出异议,都有可能改变什么重要的事情。
书中的沈清秋从不会站在皇上的对立面,就连奏本上的内容都顺着皇上的心意,这也就是皇上忌惮沈清秋却铲除不了他的原因。
可事已至此,沈清秋无法悬崖勒马,只得继续硬生生道:“将平民百姓强行控制于原地并不是长久之计,更别说天气多变、隐患犹存,如此便只会引起更大规模的暴动。依臣之见,应当派送救灾物资,并将其迁往安全地区,原地那些破废的房屋就不必再重建了,所有精力都应花费于迁移途中如何让百姓饱腹,如何寻找一处既安全又适宜耕种之地,如何快速修通道路、新建房舍……”
还没等沈清秋说完, 另一人便站了出来,道:“摄政王说得极是,可施行起来免有些小题大做。如若百姓的口粮全由朝廷提供,国库就不再充盈,打仗的士兵们吃什么?再者,派士兵们过去并不是建房子的。”
沈清秋听到这番话冷冷一笑,井井有条地反驳道:“士兵派过去不保护百姓,难道还镇压百姓不成?国库之所以能充盈起来,也是因为百姓在赋税。百姓有难,正是需要救助的时候,现在反而将国库封得死死的,百姓会怎么想,不少士兵也是百姓服徭役,士兵们又会怎么想?如若百姓对朝廷灰心,那么今后的日子便会很难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想必也深谙其理。并且,最渴望重建家园的必定是百姓自己,他们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士兵只需辅助和指导便成。”
皇上深深地看了沈清秋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道:“那便按沈爱卿说的去做,那些被破坏的房屋也不必管了,先将百姓迁到安全的地方去。朕乏了,都退下吧。”
一次朝会就如此结束了。搜罗完脑海中的记忆后,沈清秋才发觉,书中的设定是四天一次朝会,只是用来商讨重要事宜,其余时间直接将奏本转交给皇上即可。
沈清秋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也就意味着多了一些休息时间,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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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秋下朝回到王府,正寻思着怎么处理男主的事情,就见洛冰河在不远处被几个侍卫拳打脚踢。他咬紧牙关,用手护着脑袋,暴露在外的皮肤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破了皮,渗出丝丝血迹, 却从头到尾连一声都不吭,反倒是那几个侍卫口中骂骂咧咧,无所顾忌。
“放肆!”沈清秋那时也没想太多,直接出声喝止,“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私下斗殴都明令禁止了怎么还敢犯?!”
那几个侍卫见来人是沈清秋,当即吓出一身冷汗,转而想到洛冰河向来不受重视,随即感觉轻松一些,也收敛起那器张的气焰,对沈清秋行礼, 道:“主上,这小杂……这厮偷了我的银两,我让他交出来,他硬是不肯承认。”
笑话。沈清秋对这个拙劣的谎言有些忍俊不禁。男主虽然是朵黑心莲,但明面上从不会显露,况且他一直把“钱财乃身外之物”当做自己的座右铭,对滔天的权势都未曾动心,怎么可能会去偷别人的东西?
“哦,”沈清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莫名开始心虚起来,“这就是你们私下斗殴的理由?”
这一问让待卫完全懵了神。往日摄政王对这小子都是不闻不问的,甚至他们随便编的一些理由都可以让这小子在柴房里待上好几天,今日这是怎么了?主上为什么忽然对这小子上心了?
“小的、小的......”侍卫半天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只见沈清秋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自然也越来越慌。
“本王昨日便赐给了洛冰河许多物件, 他又有何理由去偷你的东西,嗯?”沈清秋不慌不忙地发问,话题又陡然一转,“你难道觉得, 是本王赐得太少,还是本王赐的没你好?”
听到这一连串质问,那侍卫可以说是吓破了胆,立马解释道:“小的、小的没那个意思!兴许是小的看错了,请主上责罚!”
沈清秋本就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他这么不禁吓,没一会就改口了。但沈清秋也不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毕竟他们这群人以大欺小还蒙骗主子,如若就此揭过,便会助长此类风气。
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又怕王府的规矩太严厉闹出人命,便看向洛冰河,问道:“冰河,你觉得应如何处置他们?”
洛冰河似乎被这亲昵的称呼刺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来,懦懦地说道:“他们也只是看错了,一个误会而已,义父不要放在心上。”
他虽然痛恨这群欺凌他的人,但现在如果真的惩罚了他们,只会给自己招惹仇恨,说不准以后自己会被他们变着法子地折磨,还不被发现。这次沈清秋说不准只是兴致之至才帮他一把,以后可能就会马上变脸。
如若这时自己出口惩罚了他们,可谓是为了一时痛快而将自己置于虎口之上。
当然,现在放过他们可不代表以后也会。他要自己手刃仇人。
听到洛冰河为这些侍卫求情,沈清秋只当洛冰河现在还是小白花一朵,没到黑心莲那个地步,心地善良且单纯,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听到了吧,这次是洛冰河为你们说话,你们才得以逃过一劫。如若下次再犯, 就将这次的一起加倍罚回来。”
侍卫们连连磕头道谢,不久后沈清秋疼爱洛冰河的事情就在府内传开。
这时的沈清秋只是平静地说了句“跟为父过来”,就头也不回地去了卧房。
洛冰河心情忐忑地跟在后面,打量了一会儿沈清秋颀长的背影又马上将目光收回。
一开始,他绝望地以为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不曾想沈清秋竟出人意料地帮了他。
不过他清楚沈清秋对他厌恶到了哪种程度,只觉得这回怕是有什么更严苛的等着他。
终究是自己太弱了,无权无势,只能这般任人欺辱。
洛冰河本以为自己会像以前那样被冷嘲热讽,却没想到沈清秋只是拿出一瓶药,还轻柔地帮他涂在伤口处。
那一刻他整个人怔在原地,甚至条件反射般向后连退几步,也没看到自己身后是桌椅,直接被绊倒,多亏沈清秋用力拉了他一把才没有磕到。
兴许是沈清秋情急之下力气有些大,洛冰河被拉得重心不稳,晃晃悠悠地向前倒去,直直撞进了沈清秋怀里。
感觉到自己被温暖的气息包裹着,他耳根通红,脑子充血般不清醒,立马放开了沈清秋。
沈清秋也没生气,反而笑着道:“药都还没抹好,怎么毛毛燥燥的?”
说完他便继续要往洛冰河脸上擦药。
温热的指腹扫过洛冰河嘴角处的伤口,两人气息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暧昧。他脸颊发热,一个激灵便再次躲开,急急忙忙说道:“不用麻烦义父了!我自己就可以!”
沈清秋有些强势地按住几乎要跳起来的洛冰河,一双清亮澄澈的眸子盯着他,语气十分认真:“从前种种......是为父的疏乎。如今为父终于寻到你,也是想要弥补过错。”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将洛冰河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他直直地站在原地,不再有任何动作。
又来了,又来了,所谓的故人遗孤,可他根本就不是!
沈清秋会对他好,不是因为他是洛冰河,只是把他误认成了故人遗子。
如果未来沈清秋找到了那个真正的故人之子,他还会继续像现在这样对他好吗?他还会感到愧疚吗?
他只会因为自己欺骗他而抛弃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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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洛冰河如往常一般提着桶子去打水,却在那方白玉石凳上看见了沈清秋。
沈清秋好整以暇地拿着本书翻看,褪下华贵朝服换上淡清色衣物,整个人显得格外清雅,一头墨发简单地用青玉簪扎起,剩下的垂在肩头,要坠不坠,衬托着皮肤的白。
他见到洛冰河,视线扫过那沉重臃肿的水桶,微微皱了皱眉,道:“冰河,过来。”
洛冰河胆战心惊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提着桶,没让水桶内的水洒出去一分一毫。
见洛冰河还穿着那身破旧的衣物,沈清秋恨铁不成钢道:“洛冰河,为父赐你的那些衣物呢?怎么不穿?”
洛冰河刚想回答,沈清秋又继续道:“还有,为父收养你可不是为了让府内多出一名杂役,以后别人让你做这些杂活,直接回绝了便是。”
“……嗯。”洛冰河也不知该回些什么话,便只能乖巧地“嗯”了一声。
沈清秋抬眸看他,又转移视线朝身边的另一个凳子看去,扬了扬下巴,道:“坐下,为父有话问你。”
听到这句话,洛冰河下意识的有些紧张,捏着木桶的手微微用力缩紧,接着又放开,听话地坐在了沈清秋旁边。
不知为何,沈清秋感觉洛冰河的这一系列动作,做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拂去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想法,沈清秋开口便问:“冰河,你可识字?把这一页念给为父听听。”
作为本书的男主,后期的洛冰河自然是无比聪慧、样样精通的,但如今的洛冰河什么都没学过,前几年也是一直颠沛流离,如今好不容易进入王府却遭受虐待,根本没有机缘去学习。
别说样样精通,字能不能认得都不一定。
果然,洛冰河面露难色,战战兢兢地接过沈清秋手中的《菜根谭》,看了一眼书名,声音细若蚊吟:“菜……什么什么……”
接着随便翻到一页,顿了顿,非常小声而又可怜巴巴地念道:“好……什么……非……嗯……什么之什么……必什么……嗯……”
“义父,我不会……”
沈清秋甚至怀疑洛冰河下一秒会哭出来。
然而是他多虑了,因为洛冰河此时已经自闭,不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他无奈地摸了一下洛冰河的头,感受到洛冰河有一瞬间的僵硬,便讪讪地拿开手,安慰道:“没关系的,你才刚开始学习,之前没有受过辅导,不认识很正常。”
说完,沈清秋把那一段给洛冰河重新念一遍,声音清朗明润,仿佛一阵清风拂过。
“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必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意思是,善于明察一切并非真正的聪明,能察的察,能不察的不察,才是真正的聪明。后面一句,冰河应该能自己理解了吧?”
洛冰河简直是一点就通,听到原文又按照这对仗的句式,竟是不一会儿就理解了,道:“……善于战胜一切并非真正的勇气,能胜的胜,能不胜的不胜,才是真正的勇气。”
这时,沈清秋有些欣慰和愉悦地的笑了,夸赞道:“不错,悟性较高。”
男主不愧是男主。想当初他学文言文都快学吐了,看见古文就头疼,后来好不容易学了个明白,现在又被什么都没学过的洛冰河给比下去。
可能这就是身为古人兼男主的好处吧。
不过,还好尚清华把这里面的字都设置成了繁体字。沈清秋别的不说,繁体字也还是能认得全、写得出来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沈清秋在现代的生活了。现实中他可以说是一个富二代,家庭美满、生活富裕,父母也没有施加太大的压力。
只是他的家庭有一种文人墨客的书香气息,从小就让他学习一些陶冶情操的东西,什么泡茶、书法、笛子之类的都接触过,深入之下还得过一些奖项。
他有一个妹妹。他的父母怀上他之后不确定性别,便商量了一件事——如果是个男孩,就叫做“沈垣”;如果是个女孩,就叫做“沈媛”。
他是个男孩,于是便叫做沈垣。
后来父母又生了一个女儿。他们本还想取“沈媛”这个名字,却又考虑到同姓同音分不清楚,于是便把女字旁改成了日字旁,取名叫“沈暖”。
沈暖人如其名,像个小太阳,开朗而又暖洋洋的。穿越之前,他本说好了要带她一起出门,如今却相隔于两个世界……
想到这里,沈清秋叹了口气。
“义父,怎么了?”洛冰河见沈清秋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他本以为像沈清秋这样的人,有权有势,一道召令可号召千万人,应当不会有任何烦恼才对,为何沈清秋看上去……总是有很多忧愁的样子。
“无事,”沈清秋勉强牵起嘴角一笑,苦涩道,“只是想念亲人罢了。”
闻言,洛冰河也不再多问,而是将刚刚沈清秋念的那句“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必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重复了一遍。
他虽记住了怎么读,但又对不上到底是什么字,只能如此多读几遍,一个字一个字地记背。
幼时母亲虽然教过洛冰河,但时间很短,只教会了他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简单词汇。
后来,他一路摸爬滚打,边艰险求生边听着别人说话,也只是学会了口头表达和词语意思,并不知道怎么写。
洛冰河本以为自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去学习识字了,没想到……
没想到好不容易的一次机会,竟是他冒充别人窃来的。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心虚,便转过头去看沈清秋。沈清秋认真地盯着洛冰河手中的书本,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极近,几乎下一秒就会挨在一起。
洛冰河不喜欢别人的亲近,可这次,他竟不想躲开了。
自己一定是着魔了。
“冰河?”
见洛冰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给沈清秋一种一盯就不会再移开视线的感觉,便出声提醒,叫了洛冰河的名字。
听到这声称呼,洛冰河才回过神来,腼腆地笑了一下,脸颊有些泛红,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有神,尽显小白花特质。
虽然知道洛冰河以后会成长为黑心莲,但沈清秋还是感觉自己被洛冰河的笑容给击中了。
救命。
男主小时候这么可爱,长大是怎么变成那个狂傲不羁、杀人不眨眼的帝王的?
怪哉。
轻咳几声,沈清秋有些不自在地说:“冰河,把那身衣服换了,来为父书房。”
这些话单独拆开来听还好,可合起来就有些歧义,怕洛冰河想歪,沈清秋便接着解释道:“为父教你运笔写字。”
只见洛冰河表情空白了一瞬,接着回过神来,立马受宠若惊地说:“义父,这件事不必麻烦您,您做的已经够多了……”
虽然不是为自己做的,而是那个故人之子。洛冰河垂眸。
“怎么,你是偷懒不想学?”沈清秋颇有兴味地调侃道。
“不是!”
“那便随为父过来。”
***
沈清秋的书房内也是极为雅致。
墙壁上挂着一副字画。画为山水花鸟,题词则是一首绝句。
沈清秋看了一眼后猜测那应该是原主写的。那些字笔锋疾劲,显露锋芒,百曲千折,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功底不错。
金丝楠木制架上摆放着许多书籍,柜子里满是各种各样的瓷器,就连桌子上的笔墨纸砚都显得格外贵重,普通的家具也透露着一种高级感。
沈清秋内心os:原主好有钱。
现在先借用一下,以后给你赚回来。
他铺好纸,按照现代上的书法课把程序走一遍,一切弄好后能闻到一种淡淡的墨香,不刺鼻,倒让人觉得安心。
接着,沈清秋抬眸,看了一眼洛冰河,示意他过来。
洛冰河走过来后,他便将笔递给了洛冰河。
“义父……”洛冰河时刻都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软软糯糯,可可怜怜,“我还不会拿笔……”
以前母亲教他写字都是直接折下一根树枝就在地上划,他从没接触过“毛笔”这种东西。
闻言,沈清秋眉头一皱。
洛冰河心上一阵紧张和惶恐,以为是自己惹得义父生气了。也是,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教,又能招谁的喜欢?
他本以为沈清秋会直接放弃,没想到自己的手却被另一只温暖的手给包裹住了。
沈清秋站在洛冰河身后,轻柔地握着他的手,酥酥麻麻的,感觉身上起了一阵战栗。
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进了他的心里——“你不会,为父教你。”
那一刻洛冰河的脑子完全宕机了,他的手不再由自己掌控,完完全全地感受着沈清秋的触碰,软绵绵地被他握着,有些发热和颤抖。
“冰河,怎么了?”沈清秋问。
没听见洛冰河的回答,沈清秋接着说道:“不要紧张,写得一手好字是很重要的,要认真学。”
这简直就是老师的经典语录了。什么“同一篇作文,字写得丑的三十分,字写得漂亮的五十分”“看你卷面太丑就不想看了”云云。
所以!把字写好还是非常重要的!
“你想写什么字?为父教你。”
洛冰河还没来得及思考,仿佛那时自己的言语组织已经不属于自己,就让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沈清秋。”
听到洛冰河说出这个名字,沈清秋虽感到有些惊讶,却没有生气,而是调笑着道:“没大没小的。不过你以后若是遇见长辈,不能直呼他们的姓名。”
特别是你那个皇帝亲爹。
说完,他握住洛冰河的手,开始写起了自己的名字。
途中,沈清秋由于习惯原因,写完一个“沈”后差点写土字旁,还好及时刹住,顿了一会儿,把“清秋”二字写完。
写完,他暗自松了口气,却见洛冰河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敲了敲他的头,问:“想什么呢出神这么久?”
“在想义父……”洛冰河一时愣神,心直口快便答了出来,又意识到不妥,立马接着道,“写的字很好看。”
“还想写什么吗?”
“洛冰河。”
沈清秋又握着洛冰河的手将这个名字写了下来。
纸上的“洛冰河”与“沈清秋”并排在一起,同样的字体,相似的大小,白纸黑字,令沈清秋有些恍惚。
仿佛……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亲人了。
沈清秋不知道的是,后来洛冰河将这张纸好好地保存了许久,还一遍又一遍地摹写两个名字,从来都是在一张纸上,没有让两个名字分开过,以至于洛冰河后来模仿沈清秋的字迹模仿得炉火纯青。
“现在会握笔了吗?”沈清秋问道。
“会了。”
虽然有些留恋沈清秋握着他的手的感觉,但他害怕自己资质太差让沈清秋失望,便只能说自己会了。
沈清秋似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笑道:“不错,很有天赋。”
说着,沈清秋从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书,对洛冰河说:“既然如此,你便摹这本书上的字,注意字的笔画、结构和大小,不会的就问为父。”
看着洛冰河认认真真地临摹书本上的字,沈清秋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更何况洛冰河写完一个字就偷偷看一眼自己,仿佛生怕自己没写好的样子,简直太乖巧懂事了。
对比现代的那些熊孩子,洛冰河简直是一股清流。
在洛冰河练字的同时,沈清秋也开始模仿原主字迹。
他找到了原主之前写过的文章,不动声色地把那些字都摹了一遍,几次之后,他也大概领悟到了原主的写作风格。
临摹完之后,就该自己动手写别的字了。他本想写自己在现代的名字“沈垣”,却鬼使神差地写下了自家妹妹的名字——沈暖。
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妥时,沈清秋将其对折好,夹在书页中。
如此这般,沈清秋便养成了每天早晨都去教洛冰河认字、写字的习惯。洛冰河的速度也是突飞猛进,不再因为肢体接触而感到紧张了,又好学又勤奋。
这样下来,洛冰河都觉得自己有些奇怪。
以往他都是十分厌恶早晨,觉得那是受苦受难的开始,为什么现在却隐隐期待了起来……
***
洛冰河发现,自己越来越想和沈清秋发生肢体接触了。
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只是觉得,靠近了,抓住了,便会觉得很安心,很舒适,很留恋,不想离开。
但沈清秋出了早上教他练字以外,就不会再有任何接触,甚至有时连面都见不上。
沈清秋也感到很无奈,因为他要处理的事务太多了。自己身为摄政王,皇上虽手握权力,可自己还没被架空,依旧有许多事物要处理,每日收到的奏折比信件还多。
一般,重臣的奏折是直接呈送到皇帝那里,而不是很重要的奏折都会先呈到他这里,他再进行分选,批给不同的部门,再将那些他自己认为的、重要的、紧急的奏折呈给皇上。
这一日,沈清秋也在拼了命似的批奏折,一直到夜里都还没停。
周围安静到只能听见微弱虫鸣,漆黑的房间内忽然亮了一瞬。
应该是闪电。
果然,不一会儿后就响起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轰隆声。气势磅礴,山催海倒,像是威力巨大的能量爆裂在空中。
不知为何,沈清秋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响,类似于瓷器破碎的音色。
想到隔壁住着谁,沈清秋心道不好。
糟糕,洛冰河唯一的缺点便是害怕打雷。
当年洛冰河的娘亲因为无药治病,死在了一个打雷下雨的天气。那时洛冰河终于拿工钱买到了母亲所需的药,回来时却没能再听到母亲的声音。
一道青白色闪电划过,他看清了母亲苍白的面庞,已没有了生息。这时,震天响的雷鸣迸发,他终于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吵闹的夜晚,无声地流了眼泪。
从此以后,雷雨天气成了他的梦魇,是他的心魔,每一次打雷都会让他不安,总觉得身边的人会离自己而去。
刚刚那奇怪的声响,十有八九是洛冰河弄出来的。
沈清秋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奏折,顺便把桌边的烛火给吹灭,推开门走向洛冰河的房间。
此时屋外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滴打在屋檐与石阶上,清脆的滴答声萦绕耳边,似一首优美的曲子被拆成零散的几段,在暗夜里独自鸣奏,缠绵悱恻。
忽而电闪雷鸣,又一道闪电撕裂深邃的天空,紧接着发出轰鸣巨响。
沈清秋推门走进去,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的观测出床上有个人,应该是洛冰河。
闪电再次亮起,沈清秋借机快速看清了屋内的布置,也察觉到刚刚那声响应该是洛冰河无意中打破了一个花瓶,碎片正安安静静地浸泡在黑暗里,像一座城市被轰炸过后的断壁残垣。
他小心地点亮了一旁的烛火,也看清了洛冰河此时的处境。
洛冰河将自己蜷成一团,紧抱双膝,眉头皱起,脸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看起来十分不安,全身发着抖,口中还喃喃道:“娘亲,不要走……不要抛弃我……”
不管后期的男主多么强大,也曾是一个想要娘亲疼爱的孩子。
他也只不过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可和期望罢了。
沈清秋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洛冰河的手,轻声细语安慰道:“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安慰了一会儿,见洛冰河不再发抖,沈清秋便想将手抽出来。他才刚刚小心翼翼地松开,不料洛冰河一把将他拉住,可怜兮兮道:“不要走……”
我该拿你怎么办啊。沈清秋扶额。
算了,反正他也没打算要回去,自己房间内的蜡烛都被他给熄灭了,他怎么走?还不得留下来陪这个小崽子。
还好这张床够大,足够容下两个人,更别说另一个是还没怎么长开的小孩。
沈清秋轻轻在洛冰河身边躺下,再次握紧洛冰河的手,哄道:“好好睡吧,为父不走。”
这句话像是一剂安魂药,洛冰河身体终于放松,不再发抖,反而死死缠住沈清秋,双臂把沈清秋的身躯勒进怀里。
沈清秋:······
算了,被抱一晚就抱一晚,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
第二日一早,洛冰河悠悠转醒,便见自己身旁多了一个人,而自己正死死地抱着他。
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洛冰河大惊失色,立马松开了手,将自己挤在角落,心道:糟糕,逾矩了,义父会不会讨厌我?
迷迷糊糊回想起昨日的情景,似乎是沈清秋来到床边,主动握住他的手,还温声细语地安慰他,结果被他拽住了。
然后沈清秋就在自己的床榻上睡了一夜。
想到这里,洛冰河的脸“怦”地一下,红了。
更何况,洛冰河还紧紧抱了沈清秋一夜……
他的脸更红了。
察觉到洛冰河醒来,沈清秋也从浅淡的睡眠中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有些头疼。
这一夜他没睡好,不是因为他认床,而是因为,洛冰河抱得实在是……太紧了。
为什么洛冰河小小一只,力气却这么大!
沈清秋揉了揉太阳穴,问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冰河,昨晚睡得怎么样?”
洛冰河感到有些拘束,干巴巴道:“睡得很好,多谢义父关心。”
“那便好,去用早膳吧。”
沈清秋说完这句话,洛冰河依旧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碎掉的花瓶。
似是看出了洛冰河在想什么,沈清秋淡然一笑:“左右不过是个瓶子,没什么可担心的。”
洛冰河疑惑地看了沈清秋一眼。
可上次……他就是因为打碎了一个花瓶,才被关进柴房里的。
故人之子的身份,真的能让沈清秋改变这么多吗?
***
“冰河,若是看上了什么,告诉为父,为父给你买下来。”
沈清秋一边摇着折扇走在街上,一边对洛冰河说道。
今日他穿得十分随意,依旧是淡青色衣物,朴素之中又显得清雅,可谓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清和似水。
奈不住那张脸长得太好看,还时刻带着淡淡笑意,街上姑娘早已被吸引过去,脸上皆飘起一层薄红。
可,为什么这位公子身旁的那个小公子,表情如此的……凶恶?
那位小公子在别的姑娘看向他身旁那人时,都会恶狠狠地瞪回去,仿佛生怕身旁这位被叼走。
听见小公子叫那人“义父”后,姑娘们的笑容僵在脸上,就连那层薄红也已退去。
搞什么啊,原来已经有义母了,所以才用那般凶狠的眼神盯着她们,警告她们不要靠近自家义父么?
沈清秋依旧云淡风轻地走着,洛冰河心里却早已炸开了锅——那些女子怎这般轻浮!没看见义父身边已经有人了么!
不知为何,洛冰河对于这些人有种莫名的敌意。她们看着沈清秋的眼神,让洛冰河感到很不舒服。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不舒服,只觉得心里酸闷闷的,像吃错了什么东西。
似是要宣誓主权一般,洛冰河主动牵住沈清秋的手,才让他感受好些。
沈清秋疑惑地回头看了洛冰河,只听洛冰河道:“义父,我怕走丢,就没人要我了。”
说完,洛冰河将沈清秋抓得又紧了些。
沈清秋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起来了,便立马安慰道:“为父不会让你走丢的。就算走丢了,为父也会马上去找你。不会有人抛弃你的。”
于是他便这样牵了洛冰河许久。
路上沈清秋为洛冰河买了许多东西——舒适的衣物,香脆的坚果,一些蜜饯果脯,许多能排上用场的书。
以及,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洛冰河只是多看了几眼那只鹦鹉,它就被沈清秋买下了。
他只是觉得这种动物很新奇而已,并没有想买下来。可买都买了,就权当吉祥物来养了。
那只鹦鹉整天叽叽喳喳,却并不能流畅地口吐人言,只会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往外蹦。
洛冰河说一句话,它就只重复第一个字,于是洛冰河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话,直到那鹦鹉学完后再继续往下说。
即使这样,鹦鹉仿佛故意与他作对一般,一偏头,一甩脑,跳几步,就不再理会洛冰河,自己啄自己那五彩的羽毛去了。
直到沈清秋一出现,那鹦鹉就跟变了只鸟一样,又乖又听话,甚至可以说是卖力地撒欢,只为吸引沈清秋的注意力。
为此,鹦鹉还专门把结巴这一性子都改了,沈清秋说什么它就重复什么,一点儿都不卡顿,简直一反常态。
沈清秋对这鸟儿也喜欢得紧,时不时给它顺一下毛,它则眯起眼睛,用自己毛茸茸的头去蹭沈清秋的手。
洛冰河每次看到这个画面都有些不大舒服,却不知道为何,便觉得自己只是不服气这只鹦鹉的态度。
趁沈清秋不注意,他抓住那只鸟并将其锁在笼子里,那只鸟则不服气地跳来跳去,弄出很大动静,对洛冰河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洛冰河也因此越来越烦这只鹦鹉,情况就这样一直恶性循环。
直到有一天,笼子被冲破。
里面的鹦鹉不见了。
一瞬间,洛冰河有些慌了神,偷偷摸摸寻找了一阵后,他发现了一件令他无比气愤的事情——那只鹦鹉跑到沈清秋的书房里去了。
他站在门外,听着鹦鹉不断地重复着“喜欢你喜欢你”,恨不得给厨房新添一道菜——鹦鹉炖猪蹄。
管他好不好吃,能把鹦鹉炖了就行。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沈清秋居然调笑着回答“我也喜欢你”。
虽然能明显听出来就是在开玩笑,但洛冰河还是感觉心脏一阵疼痛,仿佛被剜走一块。
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在关于义父的事情上就如此敏感?
为什么看到义父和别人走得近时会感到不舒服?
为什么自己在靠近义父时会感到安宁和留恋?
为什么义父总能让自己的情绪有很大的波动?
为什么义父随随便便对一只鸟都能说出“喜欢”?
那对于自己呢?
洛冰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鬼使神差地走进书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莫名其妙地问:“义父难道不喜欢我吗?”
沈清秋被这一问题问懵了,就连旁边的鹦鹉都疑惑地歪了歪头。
不一会儿,沈清秋像是明白了什么,便放下手中的奏折,有些认真却又像是在开玩笑,调侃道:“为父自然喜欢冰河。”
这句话像是块火热的烫,在洛冰河心头留下了一道经久不愈的烙印。
他期望自己得到的喜欢和鹦鹉得到的同等,却又害怕只是和鹦鹉同等。
***
“报告大人,洛少爷他、他……”
沈清秋放下手中的书籍,抬眸,毫无波澜道:“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就直接上报,别拖拖踏踏的。”
那小厮只得继续颤颤巍巍道:“洛少爷他不见了。”
“什么?”
沈清秋当即便把书本拍到桌子上,道:“今天都中秋了,他要跑到哪去?”
那小厮观察着沈清秋的脸色,又小心翼翼递来一张纸,说:“这是在洛少爷房间里发现的。”
沈清秋接过来一看,果然,是洛冰河的字迹。
他细细看完,越看脸色越冷,周围气压低到无法言喻。
信上大概是说,洛冰河承认玉佩是假的,自己不是那个故人之子,他蒙骗了沈清秋,沈清秋却依旧对他这么好,他因承受不住愧疚而选择离家出走,正好去找一找不见的鹦鹉。等找到了鹦鹉,并且有了能够拿得出手的成就,他再来光明正大地拜访王府。
“好啊洛冰河,真是反了你了,因为这两件破事就离家出走了?给我加派人手,在城里搜!”沈清秋语气冰冷。
这小崽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以前他还乖乖的,现在怎么突然玩失踪?不就是丢了只鹦鹉、玉佩是假的,至于离家出走吗?
他哪里会认错人,洛冰河不就是男主吗?玉佩是假的又怎么了,你父皇给的本就是块假的啊!
虽然不知道你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硬要拿这些假玉观音做传家宝,沈清秋作为读者也没办法啊。
细细想来,也是他自己在编借口的时候模糊不清,要不然也不会让洛冰河钻了空子。
原著剧情在脑海中浮现,沈清秋却忽然间有了猜测,他好像猜到洛冰河会在哪儿了。
“慢着,本王也同你们一起找。”
············
侍卫们没想到,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洛冰河,竟在摄政王的引导下立刻就找到了。
那是一条阴暗偏僻的小巷子,里面是一个用茅草与木棍搭起来的简易草棚,既破败又荒凉,和街外的喧嚣对比起来,显得格外寂静。
那一刻沈清秋很是生气,却又无比心疼。
这里是洛冰河母亲当年去世的地方。
沈清秋走上前去,将洛冰河从地上扶起,沉默地看着他。
意识到来的人是沈清秋后,洛冰河有一瞬的欣喜,却在看到沈清秋的表情后就落了空。
向来好脾气的沈清秋生气了。
洛冰河低着头,低声下气地承认错误:“义父,我错了。”
“把手伸出来。”沈清秋冷冷道。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在巷子内回荡。洛冰河就算再有什么旖旎的心思,也被这一下给打光了。
“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清秋依旧不满意,又问:“错在哪儿?”
洛冰河闷闷道:“不该离家出走。”
良久,洛冰河也没憋出下一个错因。
沈清秋不怒反笑:“既然你自己不认,我便帮你一件件数清。你不经考证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弃自己的性命安危于不顾,劳烦许多士兵搜寻你,让爱你的人无比担忧,一切都只因为意气用事,却给他人带来了巨大麻烦。这些,你可知错?”
他每说一句话便在洛冰河的手心上打一巴掌,不一会儿洛冰河的手心已是通红。
沈清秋自己也有些疼。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打洛冰河时自己手心也火辣辣的。
“知道错了,义父,我知道错了……”洛冰河上前抱住沈清秋的腰,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声音中带着哽咽,“义父别走,别不要我……”
沈清秋无奈地揉了揉洛冰河发顶,意外发现手感挺好。
他本以为洛冰河会哭出来,却没想到这小崽子还是憋回去了,并且欲盖弥彰地露出一个笑容。
惨兮兮的小崽子。
今日正是中秋佳节。是夜,街上挂满了猩红灯笼,各式各样的铺子都如火如荼地开张,淡淡的桂花香若隐若现。
沈清秋本在前面好好地走着,忽然感觉脑海中一阵钝痛传来,仿佛下一秒就会灵魂出窍,连身体都变得通透,五脏六腑共振般倒位,喘不上气来,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只见眼前那些猩红灯笼划过一道残影,像彗星的尾巴,还没来得及思考,沈清秋整个人就向后栽倒过去。
洛冰河察觉到异常,连忙从后面抱住沈清秋,十分焦急地问道:“义父,您怎么了?”
沈清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洛冰河到底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天地间都是一片模糊,唯有那机械般的声音无比真切。
【男主好感度已满60,恭喜贵方激活系统。】
【已完成任务:关照并教导男主,爽度累积+5000】
【待完成任务:心上之人,爽度+1000】
【激活任务:狱中之灾,爽度+1000,完成度5/100】
【奖励:宿主完成所有任务后即可假死脱身,并回到原世界!】
***
“太医,他这是怎么了?情况还好吗?”
洛冰河守在沈清秋床边,担忧地问。
那位太医面露难色,道:“老夫也不敢确定,只是目前还未发现异样,应该是劳累过度所引起的,以后应当多多留意,劳逸结合。”
听完这些话,洛冰河松了口气,悬在心上的石头也放了下去。
“多谢。”洛冰河从袋子里拿出一些银子,直接给了太医,让其退下。
床上的沈清秋微微皱眉,薄唇紧抿,面色绯红,呼吸幅度很小,衣裳还有些凌乱。
如此画面,不禁让洛冰河多看了几眼。
后文请戳☞这些明明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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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青梅煮酒 为本文的岳清源支线提供建议,这里还没写到,后文会有的,再次感谢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