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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秋】权臣(中)

一朝穿书,沈清秋成了权倾朝野的大臣、狼子野心的摄政王,身边跟着个黑莲花养子,而这养子正是男主洛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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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3W,两天肝完,写得很痛苦,头发都给我抓没了

希望大家能够多多评论关于剧情方面的内容吧= =






请先看——上·朝中臣 








中  ·  惊天变








***


洛冰河天赋异禀,学什么东西都学得极快,才两年过去,他笔下的字已然行云流水,笔锋俊逸,蜿蜒曲折,起笔收笔都极尽大家风采。不仅如此,洛冰河所认的字也扩充了许多,古诗典籍大多都有涉猎,并且能将其主旨大意合理运用,从一个不认识字的小孩儿长成了一位有才华的青年。


沈清秋亲眼见证了洛冰河的蜕变,心中十分欣慰。自家小孩吃得好,穿得好,长得也特别快,第一次见面时只到他胸口处,后来越长越高,现在已经到他下巴那儿了。


考虑到洛冰河“皇子”这一身份,骑马射箭等等也需发展,而沈清秋自己在这方面不是特别擅长,只得求助于骑术射术剑术都最为精湛的那人。


没错,那人正是原著中的男二柳清歌。


柳清歌这名字听起来温文尔雅,人看起来也俊逸非常,却并不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温润公子郎,而是从小便拿起武器、见证无数杀戮的大将军。


他领导的数百起战役,无一不胜,因而手下那支军队又名“百战军”,令其他国家闻风丧胆,不敢轻易进犯。


原著中柳清歌与沈清秋的关系并不要好,沈清秋还故意掺了一脚间接害死柳清歌,只因柳清歌是皇上的心头大患。他本以为害柳清歌后能得到皇上的赏识,没想到在洛冰河的撺掇下自己反而成了皇上的新目标,最终被押入大牢,受尽严刑拷打,于洛冰河登机当日身亡。


现在沈清秋壳子内已然换了一个人,他和柳清歌的关系有所缓和,虽然没有到至交好友那一步,却不像之前那般针锋相对。尤其是在沈清秋误打误撞救下柳清歌后,两人关系变得正常了许多。


其实这件事发生得十分巧合。当时沈清秋去地方巡查,听闻当地地方豪强蛮横无理,土匪强盗猖獗,可谓一片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想到原身贪污了这么多,他现在又顶替了原身,虽不是他做的,但或多或少都有些愧疚,便把那些钱财与物资派送给穷苦百姓。


他本不知该如何处理那把钱财,如果直接上交给皇上定是万万不可的,这不是自己还没被发现就认罪了吗?如果他还没完成任务就被皇上处死了,当真是冤枉至极。


反正自己最后迟早要被关入大牢,不如就让“贪污”成为自己的罪名之一,也好走剧情。


虽然现在沈清秋对洛冰河极好,但洛冰河迟早会发现他自己的“皇子”这一身份,所有谎言被戳破,沈清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人生苦短,及时行善,能把自己身上的罪孽减一分是一分,就算以后别人不知晓他做的这些、仍旧认为他贪污受贿而唾骂他,他也毫无怨言,只要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反正最后他是要回去的。


系统一直提醒他要完成任务,完成每一个任务都会有相对应的积分,积分积攒到足够数额的时候,他就可以回现代了。


那时候他还开着玩笑问系统:你会不会在骗我走上歧途啊,万一我完成任务后你们言而无信怎么办?


系统却无比正经地回答:就算到时候贵方不想返回现代,我们也会强制将您遣送回原世界的。


沈清秋听到这话后笑了。


难道那时候他还会不想回去?


反正最后要回去的。只是有点对不起洛冰河。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洛冰河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同情,数罪并罚也只会让洛冰河对沈清秋的人品产生怀疑。


最后的罪名简直五花八门,原身种种坏事都做过——什么草菅人命,贪污受贿,强暴妇女,虐待皇子,谋害忠臣……


没想到最后柳清歌得以洗刷冤屈,竟是因为皇上想要铲除沈清秋。


此时的沈清秋正带领着一支暗卫打探消息,计划将土匪窝围剿,该去充兵的充兵该去种田的种田。


这些土匪大多都是迫于生计才干这种烧杀抢掠的活儿,所以沈清秋更倾向于让他们去充兵,既以防后患又保证了他们的衣食住行,还有利于扩充军队。为了此事,沈清秋在当地逗留了不少时间。


但原著中没提到的是,皇上在这时就已经开始派刺客刺杀柳清歌了。


所以沈清秋在偶然遇到受伤的柳清歌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那时他只是看见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还没来得及分辨便发现那人不见了。意识到事情不对时他马上跟了过去,却不见人影,只留下一条有血迹的道路。


沈清秋沿着斑驳血迹一路向前,疑心受伤的这人有蹊跷——他明明受了如此之中的伤,为何不去医馆里治疗,反而往深山野林里跑?这不是成心找死吗?先不提他会不会失血过多,但是林子里的凶兽就足以致人于死地了!


遭了,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引他过来?


就在他心中警铃大作想要停下来时,忽然发现血迹已经到了尽头,前方不远是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洞口有一些极难察觉的脚印,血迹已经变得稀少,恐怕是快流干了。


沈清秋再三思索之下,咬了咬牙,提高警惕心,跟了进去。


里面极其黑暗,寂静到能听见那粗重而又大口的呼吸,力度之犷,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掉。


沈清秋由于进入暗处而目不能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得以看清那人容貌。


说是“容貌”其实不太确切,因为他脸上带着一银制面具,青面獠牙,显得极为可怖,一身衣裳极为朴素,却是用上好的料子制成,肩上破了一个豁然大口,周围满是鲜血,已经干涸的、新鲜粘稠的都混合在一起,甚至是整条袖子都快被染红。他头发高扎,却有些凌乱。


看到那张面具,沈清秋脑海中立马出现了一个名字,许久未见的系统也突然冒泡,用机械僵硬的声音颁布道:


【恭喜贵方触发新任务:柳清歌拯救之路。

贵方所需要做的:在皇上派来的刺客手中救下柳清歌。

贵方可选择完成或不完成,若完成任务,可获得相应积分。】


现在沈清秋也知道为什么柳清歌不去医馆了。柳清歌受伤,那些刺客肯定会加强对医馆的监视,去疗伤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至于沈清秋救不救柳清歌?废话,有积分不赚,王八蛋。


他刚走近柳清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刚刚还奄奄一息的柳清歌忽然暴起,重重得捏住了他的手腕,沈清秋挣脱不开,只觉得一阵刺痛传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柳清歌在看清沈清秋的一瞬间眸子里充满了震惊,随即便是抑制不住的怒气,重重咳嗽了几声,用嘶哑的声音道:“沈清秋,没想到是你,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实在是无耻至极!”


说完这句话,他又重重地咳了几下,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是敢在这里对我下手,我就算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把你拉下地狱。”


沈清秋当即便汗如雨下。


自己这是被误会了?


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柳清歌果真说话算话,直接动起手来了。一个愣神,沈清秋左手手腕脱臼,他眼疾手快,右手直接一个手刀把本就虚弱的柳清歌给劈晕过去。


一瞬间,他有些庆幸柳清歌受伤了。如果不是柳清歌本就有伤在身,他说不定还无法得手呢。


看了一眼满是青紫还脱了臼的左手手腕,沈清秋无奈的叹了口气。柳清歌估计没来得及用全力,如果是使用了全力的话,他这只手估计就保不住了。


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柳清歌,沈清秋认命地揉一揉手腕,就把他随意地背在了身上。


肩被面具给硌到,沈清秋于是便直接把面具给摘了下来。


原著中有写过,柳清歌长相并不是那种英气的、凶猛的帅,反而偏柔和,还因此被调笑过。第一次上战场时,别人看见他的容貌后对他不是特别尊重,因而他戴起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眸子,后来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这也就成了这位大将军的标志。


大家渐渐忽略了柳清歌的容貌,反而被他的英勇善战所吸引,开始对他尊敬,钦佩,崇拜,那张俊秀的脸也渐渐被忘却。


可现在到了逃亡路上,戴着这张面具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肯定会惹人注意,反正没人认得这张脸,摘下面具更安全些,到了沈清秋的领地再戴上便是。


············

············


柳清歌从疼痛中醒来,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居然没死”,而是“沈清秋居然没把自己彻底弄死”。


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异样,他转头一看,发现伤口上面缠满了绷带,而且还缠得颇为细心。


他刚醒还没多久,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老中医,手上端着一碗往外冒热气的药。


又一个人紧随其后进门,而这个人居然就是沈清秋!


柳清歌猛地从床上坐起,接着又开始剧烈咳嗽,那名老中医连忙上前安抚:“柳将军不要激动,切莫伤了身子。”


“你又有什么阴谋。”柳清歌冷冷地盯着沈清秋。


沈清秋只立在那里摇着折扇,不语。


“柳将军啊,您千万不要误会王爷,是他辛辛苦苦把您给带回来的,还特意让老夫来给你治疗。老夫是府里的私人大夫,平日只给王爷和小公子看病,您看,这……”


那名大夫把药放在桌上,苦口婆心地说道。


柳清歌狐疑地看了沈清秋一眼,依然觉得他不怀好意:“那些刺客,不是你派来的?”


“不是。”沈清秋简洁地回答。


似乎想到了什么,沈清秋又补充道:“我也请不到能伤到你的刺客。再者,若真的是我派出的刺客,我便决不会出现在那里。”


柳清歌将那碗药一口喝下,被苦到眉头紧皱,却也没说什么,而是咂吧了一下嘴。没过多久,他忽然道:“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他本以为沈清秋会假惺惺地说什么没有目的不求回报,却没曾想沈清秋点了点头,承认道:“我有一养子,年方十七,吃得苦头,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请您多关照一下他。”


听到这里,柳清歌也明白了这关照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清秋什么都没继续说下去便转身走了,仿佛料定他一定会答应似的。


不过柳清歌向来不喜欠他人人情,沈清秋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


洛冰河越长大越是缠人——这是沈清秋最近才意识到的。


除了平日里喜欢抱他,洛冰河还在每次打雷下雨时都和他一起睡,晚上抱得死死的,仿佛生怕沈清秋逃了似的,把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好几次沈清秋都批评他“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他虽面上委屈,口口声声答应得好好的,却依旧死性不改。到后来沈清秋都麻木了,任搂任抱,时不时兴致上来了还摸一摸洛冰河的头,并开导自己“就那样吧反正洛冰河遇到女主之后就能消停一会儿了”。


这才分别几日,洛冰河就开始给他写信了。虽然每封信内容都大致差不多,关于洛冰河一天做了什么功课、有什么心得,最后总再来几句客套的思念话语,期望沈清秋能快点回来。


内容虽差不多,但每一封沈清秋都认真地读了,并附上回信,皆是用心。


洛冰河这次写的信中再次问到“几时回来”,沈清秋提笔写了个“明日回来,后日抵达”,接着又提到了柳将军,说未来柳将军会教他习武,命他作好准备。


而另一边的洛冰河,则在沈清秋的书房里翻到了一张写着名字的纸条。


当时他只是闲着无聊进去看看,又在书架上看到了一本自己极感兴趣的书。义父准许自己翻看他书房中的书,于是他便翻开,不曾想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纸条。


是义父的字迹,上面写着“沈暖”。


洛冰河看见那个名字的一瞬间就愣住了。沈暖……沈暖是谁?亲人吗?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也从没听沈清秋提起过。


现在他才突然察觉,自己对于沈清秋了解的太少了,反而是沈清秋了解他居多。


他甚至连沈清秋的喜好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沈清秋为人比较温和,喜寂静,反而沈清秋知晓他喜欢吃什么,还经常吩咐厨子去做,是故他长得如此之快。


洛冰河将那张纸条放回原处,便开始思索着要给沈清秋写信。但真到了动笔的时候,反而不知该写些什么太过唐突和直白又不好,涂涂改改还是没留下什么令他满意的字句,只得作罢。


过了两日沈清秋便如言回来了,身边果真还跟了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柳清歌。


柳清歌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洛冰河,接着转过头对沈清秋说:“根骨不错,确实是个好苗子。”


而后他又看向沈清秋和洛冰河,目光来回在他们之间来回流转,盯着洛冰河问道:“年方十七?年方十七怎就和二十好几的一般高了。”


这话表面上是在问洛冰河,实则是对着沈清秋说的。


沈清秋笑容僵在脸上,摇开折扇挡住下半边脸,只露出双眸,干巴巴地说了句——他长得确实快。


就这样,为了躲避皇上所派出的刺客,柳清歌悄悄在沈府住下,并且开始定期给洛冰河进行训练。沈清秋也吩咐院内所有人不得透露半点风声,违者格杀勿论。


出于沈清秋之前所干那些事的威信,这次也不需要他做什么示范,院内所有人就乖乖听话了,把消息掩得密不透风。


令沈清秋惊讶的是,洛冰河不仅在读书识字方面天赋异禀,就连射箭和骑马都不在话下,任何兵器上手都十分顺手,只要柳清歌稍稍提点就能做到极致,大半个月就学会并良好掌握了射术与骑术,舞刀弄剑也不在话下。


果然,男主不愧是男主,不仅长得帅还聪明,不仅聪明还能干,不仅能干还努力,硬生生从起点超越了其他人。


一日,朝会已然过去,沈清秋本以为自己又要无所事事一天,结果却忽然收到了一封急信。


信是沈父写的。信上说沈母因想念他而思郁成疾,接着沈父又义正言辞地指责他好几年不探望父母的行为,命令他这次一定要回家,否则断绝父子关系。


于是沈清秋就快马加鞭地赶过去了。


身边还跟着个洛冰河。


其实带上洛冰河并不是沈清秋的本意。原身父母指名道姓让自己回家探望他们,跟洛冰河也挨不上太大关系,再说洛冰河去了也没啥用,还不如在府里把射术抑或是骑术给练得更精进。


可耐不住洛冰河死缠烂打,说什么“上次义父没带我,这次不能丢下我”,搞得跟沈清秋要逃回娘家一样。


“什么上次没带,那种地方是你说去就能去的吗?”沈清秋正色,严肃地用折扇敲了敲洛冰河的头,道,“那时你连兵器都没接触过,要是出危险了怎么办?”


“义父,现在孩儿各个方面都有所长进,并且只是跟着您回趟家,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洛冰河一字一句地陈述,接着又开始讲其他理由,“孩儿身为您的义子,也应当去见见他们。”


听到这里,沈清秋反而觉得洛冰河说得还算对。带他出去逛逛总归是好的。


沈清秋毕竟不是真正的沈清秋,虽和父母好几年没见,但父母终归是最了解子女的人,因此容易露馅。


如果带着洛冰河去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说自己是因为收养洛冰河之后性情才变了许多,让借口不至于显得那么单薄,正好也让沈父沈母认识认识这个义孙。


终于抵达沈府后,沈清秋发现这座宅子虽算不上特别大,但很是气派,样样俱全,中央庭院很是宽敞,还有许多植物盆栽之类装饰的物件。正房、厢房、后罩房什么的也一应俱全,来来往往的仆人都比较生龙活虎,不像沈清秋府里那般死气沉沉。


但他没有料到,就连沈父和沈母都和自己现代的父母极为相似。


难怪原身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气质不同,显得更为薄情,原来是因为基因遗传吗?


沈母见到沈清秋的一瞬间眼眶就湿润了。她走上前来,怔怔地看着沈清秋,嘴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任何话,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似是不敢相信沈清秋真的会回来。


“沈,沈……”沈母‘沈’半天没沈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过于激动而组织不好语言,最后只说出一句“我的儿啊”就上前抱住了沈清秋。沈父则在一旁欣慰地看着,也有些动容。


沈清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忽然间又感觉出些许愧疚来。前世自己就这样离开了,没能好好照看父母,现在反而在这里占了别人的关爱。


沈母依依不舍地放开沈清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颤抖:“你都好几年没回来看我们,前几年我们给你写信你从来都是不理睬的,今日怎么……”


还没等沈清秋回答,沈母忽然看见他身后的洛冰河,便问道:“这是……?”


“前几年收养的孩子,名叫洛冰河,年方十七,听话懂事,聪明伶俐,您会喜欢他的。”沈清秋笑着说,语气中有掩盖不住的自豪。


洛冰河抿嘴笑了笑,乖巧地向沈父和沈母行了个礼。


沈母神色变得有些担忧,仿佛不太同意沈清秋这个决策似的,欲言又止道:“可……”


没经过商量就自己收养了孩子自然会让父母顾虑,沈清秋也理解,便从容安抚道:“孩儿自有分寸,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况且这于孩儿也是一种体验,知晓为人父母的辛苦便能更加理解您们,所以这趟便回来了。”


“诶,这……”沈母没再继续说下去。


沈父摆摆手,对面前三人道:“好了好了,叙完旧便用膳吧,这次我们也准备了你喜欢的菜式,本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


“终于派上用场了……”沈母接着沈父的话说。


“冰河。”沈清秋唤洛冰河的名字,示意他过来,洛冰河便立马靠近了他,只听得他道:“无需顾忌太多,切勿过于拘谨,知道吗?”


“孩儿明白。”


沈母见两人正亲密地说话,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她松了口气,又看了身旁的沈父一眼,见他也是放松下来,便不再多说,领着几人回到房里准备用膳。


用膳图中,沈母总是用余光偷偷地瞟沈清秋和洛冰河,只见洛冰河恭恭敬敬地给沈清秋布菜,沈清秋也给予回应。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相互给对方布菜,如同他们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一般,已然成了习惯。


沈父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看两人关系不错,他忽然看着洛冰河问道:“你和吾儿关系如何?”


洛冰河没料到沈父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想都没想便答道:“自然是极好的……义父待我极好,我很感激他。”


沈母听到这回答,再次松了口气,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答应我,好吗?”


“嗯,”洛冰河笃定地回答,“义父的恩情,我一定会尽力回报。”







***


这半个月以来,沈清秋闲着没事做,朝廷上也是一片相安无事,而皇上心情一直不太好,估计是因为没刺杀成功。


这几日,他看见御膳房里的人频频给皇上送一些山珍海味,不过皇上都兴致怏怏,全给推脱掉了。


这也就让沈清秋突发奇想,开始捣鼓着如何下厨。


正好,不久后便是洛冰河生辰,就当是一点心意。


花大价钱购来了食谱与新鲜食材,沈清秋这边准备得如火如荼,洛冰河那边也训练得有声有色。


有事时互不干扰,无事时又聚在一起,当真是悠闲而又自在。


沈清秋第一次火候没掌握好,好好的食材焦了大半;第二次火候是掌握得不错了,但调料放得太多,味道太重;第三次烹饪的时间没计算好,出锅后半生半熟;第四次什么都还好,就是忘记放盐,而这食材本就清淡,这么一来,就仿佛在吃白开水了……


终于,在不懈努力下,沈清秋终于能把菜做得正常。味道虽算不上太惊艳,但也是家常小菜那种感觉,倒显得挺温馨。


沈清秋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究极手残,居然就这样进化了。


这叫什么——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有,得来全凭废功夫。


而当他走进厨房的时候,下人们直接远远地避开,战战兢兢地看着,瞧见沈清秋出错的时候急得跟烧了自家房子一样,瞪大眼睛,死死抿住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不敢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沈清秋惹生气了。


沈清秋无可奈何,只得吩咐他们各忙各的,不要在意自己就行。


洛冰河十八岁生辰当天,沈清秋故意装作不知晓,洛冰河虽表现得没什么异常,但余光总是瞥向沈清秋,仿佛是想看出什么端倪来。


义父……是真的忘记了吗。


洛冰河有些失落地想,就连今天的训练都有些心不在焉。


“洛、冰、河!”柳清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颇有些咬牙切齿般的愤慨,“已经是第四次射中五环以下了,你今天是魂没回来吗?”


柳清歌对他的要求从来都很严格,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


“抱歉。”洛冰河毫无诚意地回了一句,下一箭直接脱靶,射向柳清歌脚边,刚刚好离命中只差一节手指的宽度。


看这情况,柳清歌也知洛冰河是故意不想命中,便有些气愤道:“怎的,你和沈清秋闹别扭了?你和他闹别扭了,便自己去寻他,在这里和我较什么劲。”


听到沈清秋这个名字,洛冰河目光沉了沉,又射出一箭,直接命中十环。


“沈清秋,”柳清歌忽然看向洛冰河身后,十分认真道,“洛冰河虽天赋异禀,但容易被情绪左右,如不好好多加教导,以后恐怕……难成气候。”


洛冰河转过身,才发现沈清秋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沈清秋也没对洛冰河的态度进行批评,反而说道:“别的我不敢断言,但我有预感,洛冰河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你对他这般有自信?”柳清歌狐疑。


“没错。”


看着沈清秋和柳清歌这一问一答完全忽略自己,洛冰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对着沈清秋认真道:“孩儿并非不认真,只是……训练这么久以来,都没给义父展示过成果,有些许失落。”


听到这里沈清秋便来了兴趣,又考虑到今天是洛冰河生辰,便十分给面子地问:“展示什么成果?”


“骑术。”


············

············


洛冰河果真如言要给他展示骑术。他带着沈清秋来到一片宽敞的草场,又挑选了一匹健壮有力的枣红色马匹,牵到沈清秋的身边。


沈清秋看了看洛冰河,接着又看了看辽阔的草场,问:“如何展示?我可追不上你那马匹,就看不见你骑得有多好了。”


“义父和我同乘一匹马便是。”洛冰河回答。


一瞬间,沈清秋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


当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我不会骑马。”沈清秋推辞。


“我带着义父。”洛冰河回应。


“我没有骑马的经验,万一从马上摔下来……”


还没等沈清秋说完,洛冰河便立马笃定地回答:“孩儿不会让义父遇到危险的。如果真的有危险,就算孩儿自己受伤,也不会让义父伤到半分。”


听到洛冰河说出这句话,沈清秋不想浪费洛冰河心意,又想到今天是洛冰河生辰,便依他一次,不再推辞。


洛冰河将沈清秋扶上马,自己则坐在他身后,双手环抱住他的腰,紧紧抓住前面控制马的缰绳,在沈清秋耳边低声道:“义父抓紧了。”说完便驾着马向草场驰骋而去。


一瞬间沈清秋不知道该抓何物,又不敢碰缰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干扰到洛冰河,便只能紧紧抓住洛冰河的袖子,并且后背靠着他,喃喃道:“你、你慢点。”


“义父。”洛冰河在他耳边笑了下,轻飘飘道:“展现骑术,比的不就是快和稳么?”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洛冰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清秋脖颈,令他有些不自在。就算洛冰河骑术精湛,可坐在马匹上终究会有些颠簸,两人的衣料相互摩擦,体温相互传递,说不出的旖旎感萦绕在两人之间。


周围的事物划过一道虚影,从沈清秋眼前飞快掠过,像拖着长长的尾巴。


沈清秋这时也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毕竟第一次骑马,还是以这么快的速度,他已然感到些许不适,轻拽了一下洛冰河的袖子,声音弱弱道:“好、好了,停下吧,为父有些受不住了。”


其实洛冰河也有些受不住了。天知道他要分出多大精力控制自己才能显得正常。


当即他便停下了马,自己先从上面下来,看了一眼有些虚弱的沈清秋,便将他从马匹上抱了下来。


“等等,冰河……”还没等沈清秋拒绝,他就已经被洛冰河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偏偏等抱住沈清秋后洛冰河才意识到这句“等等”,于是就停在那里,也没放开沈清秋,懵懵懂懂地问:“义父,怎么了?”


沈清秋干巴巴地回了句没什么。


洛冰河依旧没放开沈清秋,反而关心地问:“义父身子怎如此虚弱。能走得了吗,要不要孩儿帮忙?”


“不用,你先、先放开为父。”


等到洛冰河终于放开自己,沈清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感到有些奇怪——洛冰河这孩子是否有些太黏自己了?肢体接触是否有些过多了?还有那酥到骨子里的温柔可亲……


沈清秋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当洛冰河是到了青春期的正常现象。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都抛之脑后,开始思考今晚的生辰宴。


由于柳清歌往常也是留宿府中,还免费给洛冰河教学,真真正正不求回报,于是沈清秋把柳清歌也给叫上了。


那晚他简直是超常发挥,一口气把所有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当时洛冰河还以为沈清秋真的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有些失落地坐在桌边,却看见沈清秋亲自一碗一碗地把菜给端上来。


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有些欣喜,语气却小心翼翼,问道:“这些……都是义父自己做的吗?”


沈清秋笑而不语。


当晚洛冰河第一次吃的那么多,而且吃得极为开心。沈清秋问味道怎么样,洛冰河连说好,柳清歌却仿佛要故意气他似的,嫌弃地说“难吃”,却还是吃完了。


以后沈清秋每次下厨,这两人的评论都会两极分化,一个说好吃,一个说难吃。


说难吃的每次都是柳清歌,但他总会乖乖吃完,所以沈清秋也没说什么。


后来洛冰河“知恩图报”,也开始为沈清秋做饭,而且味道极其美味,却只给沈清秋一人做。


真的,男主的金手指简直点满了。沈清秋无比羡慕。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剑术样样精通,连厨艺都这般好,还长得如此好看,不管哪一个角度都可以去当言情小说封面……难怪洛冰河会被那么多妹子喜欢上。






***


洛冰河的生辰过后,很快便到了皇上的生辰。而这皇上的生辰宴,正是本文最大的一个转折之一。


原著中此时的沈清秋已经得到了洛冰河将的玉佩,并将其藏了起来,以防他和皇上相认。


当时原身其实并不想带洛冰河去宴会,只是皇上要求参宴的人把家眷都带上,而大伙儿都知道他收养了一义子,想见见究竟是谁入了这位刻薄摄政王的法眼。


为了不触怒皇上,原身便将洛冰河带了过去,但为了以防父子相认,便勒令他在角落里,不许出去。


就在那时,角落里的洛冰河对献舞的柳溟烟一见倾心。


可悲的是,原生只知道皇室有块独特的玉佩,却并不知道另一个秘密——凡是身体里流着皇室血脉的人,都会在后颈处有一胎记。那胎记神似神话传说中天魔头上的印记,于是便叫作天魔印。


而在那一晚,洛冰河后颈上的秘密被身旁的三皇子发现,三皇子告知于皇上,后来洛冰河就被皇上接了回去,并开始自己的复仇之旅。


绝地反击后评论区里一片叫好,当时沈清秋也觉得出了一口气,现在却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出发前,他担心因为自己的变故而使父子不能相认,便亲手替洛冰河戴好了玉佩,以防万一。


洛冰河虽不明白为什么沈清秋一定要让自己带这块玉佩,但由于是义父亲手系上,便享受了一会儿温情,没再多说什么。


当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到达了皇上的生辰宴后,唯独那个关键的人物一直没来——发现洛冰河身世的三皇子。


皇上等了一会儿,忽有一太监来报,说三皇子告病,此次生辰宴可能会来得迟一些。


皇上也不多做怀疑,直接就开始了生辰宴。


是不是蝴蝶效应沈清秋不知道,但因为这变故说不定就不会有“三皇子发现洛冰河身份”这一剧情了。还好他事先让洛冰河佩戴了玉佩,要不然……剧情崩得太厉害的话,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果然如原著剧情那般,一开场就是柳溟烟献舞。柳溟烟穿着一身用上好料子制成的广袖流仙裙,上方是瓷器般的冷白色,下方的裙摆则是瓷白色向天蓝色渐变。


裙子不厚却极有层次,随着柳溟烟舞动的身姿在空中掠过一道优美弧线。


柳溟烟用一张白色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清亮澄澈的眸子。一头秀发简单挽起,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极具美感。


她的舞姿异常惊艳,看着让人感到十分舒适,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来形容都不为过。


沈清秋含笑看着,忽然又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回望过去,发现正是洛冰河。


洛冰河看他的眼神非常之奇怪,还没等沈清秋反应过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洛冰河就移开了视线。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懂洛冰河为什么会看着自己,在看到柳溟烟后又忽地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自己看柳溟烟而吃醋。毕竟这时洛冰河已然对柳溟烟一见倾心,见沈清秋这般望着自己的未来老婆,肯定会不舒服。


沈清秋哭笑不得,觉得洛冰河怎么想得这么多,目光开始辗转于柳溟烟和洛冰河之间,似是要看出什么异常来。


洛冰河再次看向沈清秋,见沈清秋还是在含笑看着柳溟烟,心中很不是滋味。


接着他转头看着柳溟烟,发现这名女子戴着面纱。她还戴着面纱沈清秋就表现得如此直白了,要是摘下面纱还得了?


没过多久,洛冰河明显感觉沈清秋那道戏谑的目光辗转到了自己身上。他对上那道视线,只见沈清秋含着歉意对他笑了一下。


那一瞬间,洛冰河像是被小刺刺了一下,连忙别过头看着台上,面上有些羞悻。


义父怎么对谁都那么爱笑。洛冰河恨恨地想。


接下来又是几曲献舞,沈清秋兴致怏怏,只得百无聊赖地摇着折扇,并思索着三皇子怎么还不来。


终于,马上就要到献礼环节了。其他大臣送的多是些金银珠宝,但这些金银财宝皇上要多少有多少,也不太感兴趣,只不过意思意思地夸赞一下“有心”就完了。


直到沈清秋献上一支玉笛,皇上才真真正正的怔住了,当即便龙颜大悦,问沈清秋想要什么赏赐。


沈清秋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微臣有一义子,年方十八,并无婚配,便想要让犬子与柳小姐定下婚姻,不知柳小姐意下如何?”


沈清秋忽然问到柳溟烟的意愿,让柳溟烟感到很惊奇——他问的对象不是位高权重的皇上,也不是自己那掌握大权的父亲,而是柳溟烟她自己的意愿。


自己身为一介女子,婚从何方向来都是由他人掌控,沈清秋为何要问她自己的意愿……


柳溟烟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如若今日定下婚约,当真是双喜临门啊,哈哈哈……”皇上开心地笑了,其余大臣也跟着一同庆贺。


一旁默默无言的洛冰河忽然走到沈清秋身旁,神色晦明地看了他一眼,对皇上行了个礼,拒绝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为何?你不喜欢她?”皇上问道。


“在下立志远大,不想被儿女情长所困扰,还请皇上收回成命。”洛冰河义正言辞。


立志远大?皇上轻蔑地笑了笑,忽而又看见洛冰河腰间的玉佩,脸色一变。


他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玉佩,再看看洛冰河的样貌,想到他是沈清秋的义子,便马上明白洛冰河的身世,思考了一会儿便应允了。


落座之后,洛冰河脸色阴沉,也不去看沈清秋,独自一人慢慢地吃着食物。


另一边的沈清秋则是百思不得其解——洛冰河怎么就拒绝了呢?


过了一会儿,三皇子姗姗来迟,为皇上献上生辰礼。


原著中原身为了与被接入皇宫的洛冰河抗争,特意去扶持三皇子,结果还没什么成效,便被打入了大牢。


沈清秋在听到“三皇子到”时便放下了心中的其他事情,想看看这个三皇子究竟是何许人也,能让原生冒着被男主搞死的风险鼎力相助。


那名三皇子越走越近,沈清秋也越来越觉得他看着很熟悉。直到三皇子走至眼前,沈清秋感觉整个人都傻了——没想到三皇子竟然和尚清华长得一模一样!


三皇子察觉到沈清秋的目光,转头看过来,看见沈清秋也是愣了愣,眼中充满震惊。


一瞬间,沈清秋内心有了大胆的猜测。


就算是蝴蝶效应,沈清秋也不可能影响到三皇子,而三皇子的这次竟然姗姗来迟,只能说明是三皇子自己的问题。


难道……三皇子就是尚清华?


有了猜测,他便偷偷写了一张纸条,让侍卫拿给三皇子。


纸条上面有中文写的这本原著的书名,还有英文写的关于沈清秋想约尚清华见面的信息。如果三皇子真的是尚清华,那么他应该能看得懂并且前来赴约;如果他不是尚清华,那看不懂这些纸条的内容也无伤大雅。


在后山等了一会儿,没想到三皇子真的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位高大而又冷峻的护卫。他见面就问:“是沈垣吗?你怎么也……”


这下沈清秋也就知道了,这人十有八九是尚清华。


这也太巧了,原生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三皇子也和尚清华一模一样,要不是稍稍有些差别,沈清秋都快怀疑这是身穿了。


沈清秋本想和尚清华讨论一些关于这本书和穿越的话题,可是看到尚清华身边那位没打算离开的护卫后便欲言又止。


“这位是……”他疑惑地问道。


“漠北君,”尚清华笑着答道,“你也知道,每个皇子成年之时都会被送到边疆,去实践和体验,而我去的地方是漠北。他便是我在出行漠北时带回来的,当时失忆了,也没有归处,不知该取什么名字,便叫作漠北君了。他现在是我的护卫,你我皆可以完全信任他。”


沈清秋点点头,问了一个他最想问的问题:“你是怎么穿过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平日里话最多的尚清华出奇的沉默了,许久不语,闭口不言,似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并且有些排斥。


见尚清华这反应,沈清秋也知他是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反而是上前主动抱住了尚清华,说道:“多加保重。”


临了,他又添上一句:“你写的这本书,很好看。”


尚清华怔住,反应过来后对沈清秋感激地笑了一下。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愉悦,唯独漠北君那边一直都是低气压。


他死死地看着沈清秋,仿佛下一秒沈清秋就会把尚清华给吃了似的。


沈清秋无奈。







***


终于,沈清秋精疲力尽地回到了府里。宴会上的应酬本就比较多,更别提还有那么多烦心事儿,又去见了尚清华,现在可以说是身心俱疲。


他本想看看先回来的洛冰河,在洛冰河的房间里却没有找到洛冰河。问一问身边的仆人,却发现洛冰河其实早就已经回到府里了。


可能是去其他地方了吧。沈清秋无奈地想。


他正要回自己的卧房,却意外发现房里早已点上了灯。走进房间一看,果然是洛冰河。


洛冰河趴在桌上,旁边放着好几壶酒,大半都已被喝完。


他已然变得神志不清,嘴里呢喃着什么。房里还充斥着浓郁的酒味,令本就有些劳累的沈清秋更加晕乎乎的了。


“冰河?”沈清秋上前摇了摇洛冰河的肩膀,洛冰河却没有丝毫动静,依旧一动不动,宛如睡死过去。


沈清秋又拍拍他的头,过了好一会儿后洛冰河终于悠悠转醒,眼神迷离地看着沈清秋,语气黏黏地问:“义父,你怎回来了……”


他脸颊已被染上红晕,碎发凌乱地散着,那张帅气的脸此时显得傻乎乎的,懵懵懂懂,颇有些可爱。


看见这样不同以往的洛冰河,沈清秋甚至想把他拍下来,等以后洛冰河变成那个狂拽酷炫的皇帝时再给他看以前的窘样。


可惜没有相机。


就这沈清秋走神的同时,洛冰河忽然一把拽住沈清秋的手腕,并往后边带了一下,让他一个踉跄摔到了床上。



【懂得都懂】 



第二日,柳清歌本等着洛冰河来找他,却没曾想向来早起的洛冰河,这次居然起迟了,并且迟迟不见他过来。


听下人战战兢兢地说,洛冰河在沈清秋的卧室里。柳清歌本以为沈清秋不在,要不怎会让义子随随便便进自己的卧室?


于是柳清歌便直接破门而入了。


没想到竟看见了这样的一幅画面。


他当即便闭上眼睛,又重重地带上了门,心中仍旧是无比震惊——


都多大的两个人了,睡觉还睡一块,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抱得那么紧……


洛冰河那只手还死死搂住沈清秋的腰,当真是没眼看!不知礼数!







***


沈清秋懒得和洛冰河计较那么多,洛冰河连这件事都忘了,那天醒来后也是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他硬要提起也只能让两人之间生出隔阂。


反正洛冰河马上就要被接走了。


想到这里,沈清秋既松了口气,又有些感慨和落寞。毕竟也是自己带了好几年的孩子,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果然在不久之后,就有一道圣旨下来了,而当时沈清秋正好出门,都没能送一送,洛冰河就被接走了。


那时沈清秋也便知道,自己离结局不远了。


············

············


洛冰河是万分不想离开沈府的,但在皇权之下,他毫无反抗之力。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块玉佩,居然会是皇上与母亲的定情信物。


他也怎么都没想到,沈清秋口中的那个故人,居然会是皇上。


被接入皇宫的那一日,其他皇子表面上庆贺,实则笑容都是冷冷的。


在皇室私塾里,老夫子讲课讲得没有沈清秋好,字写得也没有沈清秋的潇洒,更别提长得没有沈清秋好看了。


其他皇子对他抱有很大敌意有敌意,一直将他孤立,时而会取笑他。虽然洛冰河并不在意这些,也不想将这些放在心上,但他们已经严重打扰到了自己的生活。


每当他表现得异常优秀时,总会遭受到更大恶意的揣测和嘲弄。


洛冰河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作为座右铭,尽量不去理会他们幼稚的恶意,也不想惹出麻烦。一段时间后,其他皇室子弟觉得他无趣,便开始忽视他这个人。


他一瞬间好像回到童年颠沛流离的时候,没有追求,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些什么。


洛冰河对皇位之争不感兴趣,唯一让他沉迷的,只有沈清秋。


但他依旧对沈清秋感到不理解。


为什么沈清秋要说慌?什么故人的嘱托,如果皇上知道自己的存在,定不会让自己脱离他的掌控,又怎么会让自己在沈清秋那里住了这么久?


“故人”,沈清秋和皇上是故人?


想起他和沈清秋初见的那一日,回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洛冰河也突然发现了一个他忽略已久的细节。


当时沈清秋并不是看见他才收养的他,而是看见了他腰间的那块玉佩。


而宴会当日,正是沈清秋特意把玉佩系在了自己腰间最显眼的地方。


那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只要再细想下去便会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洛冰河怎么也不敢相信沈清秋会利用他。他一直坚信,义父不会是这样的人。


可那一段时间里,洛冰河又刚好在宫内打听到一些关于沈清秋的传言。


沈清秋无比痴迷于权势,已经达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和地步。最开始他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无名小卒,到底是怎样登上如此高的地位,还是唯一的异姓王,根本无人知晓。


联想到自己刚进沈府时,沈清秋对他所做的那些行为,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回忆起从前种种,洛冰河绝望地想——原来沈清秋根本没变,只是换了一种操控他的方式。


他故意对自己好,让自己喜欢上他,从而让自己变成他的傀儡,对吗?


原来沈清秋早就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了,对吗?


难怪沈清秋对他这么好。


难怪沈清秋很少拒绝他。


难怪那晚他装醉强吻沈清秋时,沈清秋并没有推开他。


从前种种,原来都只是因为沈清秋想要达到目的,都只是为了那劳什子的狗屁权势。


霎时,洛冰河忽然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呼吸一滞,甚至连心脏仿佛都要停跳了,耳边一阵轰鸣,根本喘不上气来——


沈清秋也这么“辅佐”过其他皇子吗?


沈清秋有没有把更多的东西献给那些人,甚至是把自己当作权势的赠礼?


他的权势都是这么得来的吗?


洛冰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他怕自己再想多一点就要疯了,只能在抑制不住的怒气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管沈清秋有没有被别人碰过,他都要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并且将权势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让沈清秋任他揉圆搓扁。


这些都是沈清秋逼他的。


沈清秋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

············


不久后,便是洛冰河远行出征的日子。


皇室有一个传统的习俗,那便是每个皇子年满十八时都要去边疆实践打仗。


之前那些皇子们去的地方都没有太大危险,而这次皇上却派洛冰河去了戍边的远疆。那儿,正是最近匈奴蠢蠢欲动的地方。


此去,难免会有一场战争。


皇上似乎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便让沈清秋和柳清歌前往辅佐。


沈清秋收到消息时,便知道自己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皇上这次的目的便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原著中这个方法还是原身想出来的。当时原身秘密上奏,告诉皇上边疆的情况,撺掇皇上可以派柳清歌过去。


柳清歌是皇上的心头大患,皇上自然是想找借口把柳清歌给处死,可又找不到合适的罪名,唯一的办法便是让柳清歌战死沙场。


但皇上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让柳清歌赶去那么远的地方,再说了,当地有驻守的军队。


而这次原身的提议便十分好——让刚成年的洛冰河赶赴边疆,以担心洛冰河安全为由,顺便也把柳清歌一同派过去,而原身自有处理他们的办法。


洛冰河因为男主光环而活了下来,最终当上了太子,并等来了原身的死期;而柳清歌则永远死在了战场,还背上罪名,被许多人唾骂。


等到原身入狱,真相自然大白,可柳清歌却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在原著里并没有说明原身是怎么处理他们的,用的又是什么办法,所以沈清秋才感觉到了一丝脱离掌控的未知和恐惧。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不上奏,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想到蝴蝶效应虽大,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剧情,甚至因为他没有上奏,所以皇上把他的名字也加在了死亡名单里。


这一趟,恐怕还是凶多吉少。








***

 

直隶于柳清歌的是他自己的一部分百战军。这一支军队人数虽不算特别多,但都是不可多得的精英,也是跟他同生共死好几年的战友。

 

“把酒端上来。”临行前,柳清歌郑重其事地说道。

 

仆从们陆陆续续端来了好几缸酒,打开,浓烈的酒香弥漫着,莫名渲染出一种悲壮的气氛。

 

每个士兵手中都拿着一个碗,柳清歌将酒一一倒给前面的几人,后面的将士们则在酒坛里自己舀。

 

不一会儿,几大缸酒就见了底。

 

所有人都将酒一口喝完,没有出半分。

 

“同甘共苦,荣辱与共,”柳清歌对着所有人说道,“这么多年,多谢大家的誓死追随,在此,我敬大家一杯。”

 

“同甘共苦,荣辱与共!同甘共苦,荣辱与共!”

 

他们不停地喊着口号,士气高涨,声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仿佛视死如归一般,把每一次战斗都当成最后一次上战场。

 

 

 

 





 

夜里,皇宫内歌舞升平,生生不息。

 

“把酒端上来。”皇上兴致高涨,喜笑颜开,与大臣们一同享受这少有的快乐。

 

面前的舞女们整整齐齐地献着舞,富丽堂皇的皇宫内余音绕梁,一片欢悦。

 

“恭喜皇上。都是因为您与臣子们同甘共苦,荣辱与共,才能有如今的这盛世啊——”

 

一名大臣站起身来,向皇上举杯示意,随即一饮而尽,态度十分谄媚。

 

“是啊是啊,多亏了皇上,才能有如今这太平盛世——”其他臣子一时间也纷纷恭维道。

 

一瞬间皇宫内变得叽叽喳喳十分嘈杂,每个人都各说各的。皇上瞬间便怒了,猛地一拍桌子,酒杯被震倒在地上,酒水出来大半。

 

“是听你们说,还是听朕说?”

 

周围一刹那便鸦雀无声,等待着皇上的发言。

 

皇上勉强扯起一丝笑容,谦虚道:“不仅仅是朕,还有在座各位大臣们的功劳啊。”

 

“皇上言重了,言重了……”大臣们也开始谦虚。

 

舞女们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跳着舞,乐女弹着琴、奏着曲,一片祥和。

 

 

 

 

 

 

 

 

 

 

 



 

地上全是支离破碎的肢体,残剑与断弩遍布整个战场,尸体多到密不透风,潮湿的土地被掩盖得严严实实。漫长的夜暗红,空气中都弥漫着血雾,偶尔能听见铿锵厮杀与怒吼,断断续续的声音遥遥传来,极为不真切。

 

他们都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血和对亲人的思念往肚子里咽,柳清歌一声令下便重新站起,提着断掉的剑、破碎的盾,穿着残缺不全的战甲,咬着牙冲向敌人。

 

这已经是第九场战事了,他们的军队数量锐减,久久等不到援兵,而敌人的数量是他们的三倍。

 

洛冰河与柳清歌并肩,从傍晚作战到凌晨,两人手臂上满是剑伤与刮痕,洛冰河胸口还挨了一刀,草草包扎后又再次出战。

 

等待援兵的过程无比煎熬,而这几乎成了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唯一动力。敌人源源不断,并且越来越逼近主营部队,而他们背后的人数越来越少,强撑一个晚上,战斗力也越来越弱。

 

“援兵呢?急信怎么还没送到?”洛冰河在账中有些焦急地问。

 

沈清秋看了看地图,道:“照这个路程,明明早就送到了,怎么会……”

 

难道,原身所用的那个方法,便是找人截断来往信件吗?

 

“快,让送信的士兵别再走这条捷径了,”沈清秋立马对着柳清歌和沈清秋道,“绕另一条路。”

 

柳清歌也猜想到那条路可能被人设了埋伏,却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那里设埋伏。

 

那里不是他们过来的通道,而且送信的密道也是保密的,敌方怎么会知道……

 

“所以,截断信件的是我们自己人,对吗。”柳清歌虽是在问,语气却用的是陈述语气。

 

三人当即便心凉了,沈清秋却又道:“不要再给皇上送信。不,应该是不要再往皇宫里送。把信送到柳溟烟那里,快。”

 

“这是何意?”洛冰河问。

 

“皇上是不会派出援兵的。”沈清秋沉沉地回答。

 

还没等柳清歌发问,沈清秋便转头看着柳清歌,问道:“你还记得你遭遇刺杀的那一次吗?”

 

柳清歌不知道为什么沈清秋会忽然跳到这个话题,愣了愣神,说道:“记得。当时我误会你了。”

 

沈清秋沉默了一会儿,告诉柳清歌真相:“那些刺客,其实是皇上派去的。能派出那么强的刺客,只有皇上;会对你抱有那么大恶意,也只有皇上。”

 

柳清歌顿在原地。

 

“在信送到柳溟烟手上之前,唯有继续坚持,才有胜利的希望。”

 

 

 

 

 

 

 


 

 

“皇上,小女收到了兄长请求援兵的信。可是,皇上为何没有丝毫派出援兵的意向?”

 

柳溟烟僵硬地站着,背上仿佛压了千斤重的物体,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吗,我为何没有收到什么请求援兵的信?”皇上懒散地反问,“你可千万别被骗了啊,若是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计,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可是皇上……”柳溟烟急着想要解释,那个字迹就是自己兄长的,她不可能会认错。

 

还没等她说完,皇上便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你退下吧,朕乏了。朕是不会让京城陷入危难之中的。”

 

“皇上英明,”一旁的太监谄媚地笑着,接着又捏长了嗓音道:“送客——”

 

柳溟烟就这样被拒之门外。

 

直直伫立在那里,忽然感觉到很无力。自己身为一介女子,不仅不能上战场,而且就连在帮助兄长这一方面也无能为力。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柳溟烟回到柳府,拿出柳清歌的兵符,急匆匆地出去了。

 

剩下的这支秘密部队是兄长的底牌,有兵符便可调动,兄长在信中对她说,如果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动用这只军队。

 

但是,如果柳溟烟真的动用这支军队,她便一定会被治重罪。

 

思来想去,她咬了咬呀,毅然决然地骑上马匹,跨过了界碑

 

就算身为女子,又为何不能带领军队上战场?

 

就算她的力量微薄,就算她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就算她会的并不多,她也要拼尽全力试一试。

 

飞驰的马带起一阵尘土,柳溟烟的背影消失在皇城之中。

 

兄长,援兵马上便到了,一定要坚持住。

 

 

 

 





 

 

在战场边缘,柳清歌本就已经身中数刀,又替洛冰河挡了一刀,伤中要害,现在已是只能靠握着旗杆才能站着。

 

“洛、冰、河,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柳清歌声音无比嘶哑,有气无力地喘着,呼吸虚弱,仿佛下一秒便会断掉。

 

接着,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告诉沈、清秋……告诉他——他做的东西,其实,很、很好吃。”

 

洛冰河拄着剑吃力地走过去,本想让柳清歌别那么悲观,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心脏却忽然一阵抽痛,倒了下去。

 

柳清歌左手死死握住插在地上的㭏杆,白底黑字的“百战军”被鲜血染成猩红,脚下是随处可见的断臂残肢。

 

僵硬地站着直直伫立在那里,像一座界碑,没有丝毫生息。

 

柳清歌再也等不到援兵了。

 

远处有光洒来,洛冰河发着抖向柳清歌身后望去,红日正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

 







***


元清十五年,柳清歌战死沙场,享年二十八岁。


柳溟烟因私自率领军队出征被皇上治罪,发配至遥远边疆。


临走前,沈清秋和洛冰河为他送行。


柳溟烟笑着告诉沈清秋,自己很感激他。沈清秋问为什么,柳溟烟认真地答道:那日皇上的生辰宴上,您为我和洛冰河定下婚约时,问的是我的意愿,而不是我父亲或皇上的意愿。


那时我便知道了,我应遵从自己的内心,我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


这次率兵出征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们不必觉得愧疚或是连累了我,这是我和兄长一生的志愿。


而我,将会代替他,践行他的使命。


············

············


就在柳溟烟被发配后不久,沈清秋也被皇上治罪。


从前种种罪名都被翻了上来——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强暴妇女……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件都足以让他处以死刑。


秋海棠梨花带雨地在朝廷上告发了沈清秋的种种罪行。

 

“当年我们家因为好心而收养了他。他本是无无父无母一流浪儿,和其他流浪儿结伴在一起,都是我们家好心救济,才得以让他活至此时。

 

收养他后,我哥本打算将他好好培养,可是没想到这人竟然恩将仇报,不仅强暴了我,而且还杀了我们这一家人!他当真是卑鄙小人,无耻至极,不仅杀人放火,还师从前朝罪臣无厌子!

 

我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再见他时竟然会在朝廷之上。像他这种小人,为何能登上这么高的位置,而我们这些受苦的贫穷百姓,却要遭受如此之多?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便可扒开他的衣服查看。我记得一清二楚,他锁骨处有一颗红痣。”

 

朝廷周围一片唏嘘,都朝他递来幸灾乐祸的目光,皇上则显得公平至极,问:“沈爱卿,你认罪还是不认罪?如若不认罪,我们便真的要查身了。”

 

沈清秋踌躇了一会儿,干巴巴答道:“臣……认罪。”

 

“那便撤除他的一切职务,关入天牢,秋后问斩。”

 

············

············

 

在指控完沈清秋后,秋海棠带着一位五六岁女孩儿去了太子的住处。

 

新封的太子便是洛冰河,他因出众的才能和优异的成绩而受皇上赏识,又御敌有功,便当选太子。

 

而洛冰河自然是不愿见秋海棠的。


今天朝廷上的种种他一一目睹,亲眼见证了沈清秋如何从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跌落成无权无势的罪犯,那一件件一桩桩的罪证也让他感到震悚。

 

可他始终相信沈清秋,没由来的相信沈清秋。

 

只见仆从自府里出来,语带歉意对她道:“太子不愿见您。”

 

秋海棠叹了口气,仍然执着地对那位仆从说:“你再去一次,告诉他,如果他知道我这次带来了谁,就不会再拒绝我了。”

 

“告诉他,我把沈清秋和我的女儿,沈暖,给带过来了。”

 

而洛冰河,则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就站了起来,让仆从把秋海棠给带进来。

 

沈暖从秋海棠身后探出脑袋,目光灼灼地看着洛冰河,冲他挤眉弄眼,然后抓住秋海棠的袖子,不停地摆啊摆。

 

她的脸部轮廓和五官与沈清秋都有点相似,年龄也刚好和秋海棠描述的对上。

 

而最让洛冰河震惊的是,他曾在沈清秋的书房里看见过这个名字。

 

那时他正在翻找古籍,那张纸就从书中的夹缝里掉了下来,上面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写着“沈暖”。

 

当时他还以为是什么亲人,却从没听沈清秋提起过,就算后来他从别人那里打听也没打听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是这样,没想到真的是亲人,还是女儿……

 

看着沈暖那双澄澈的眸子,洛冰河竟有些麻木了。他只觉得自己不能再进行思考,周围的一切都是浮于表面,他无法再深入了。

 

“我这次来这儿,是想请求太子帮我一件事——照顾好沈暖,”秋海棠开口道,解释着这次过来的原因,“我一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没读过什么诗书,也没有赚钱的本领,带着她只是自取灭亡。听闻您心善,又是沈清秋那厮的义子,便请您收留这个妹妹。”

 

沈暖依旧盯着洛冰河看,歪了歪头。

 

“娘亲,你陪我一会儿再走吧,我舍不得您。”沈暖忽然拉着秋海棠的袖子,软软地撒娇道。

 

············

············

 

被押入天牢的沈清秋已然精疲力尽,听着脑海里系统所说的恭喜,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时他已完成了许多任务,获得了一定数额的积分,现在又完成了“狱中之灾”,积分还差一点便可回现代了。

 

可他真的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不再简简单单只是把这当做一本书。这里面的每一个人物都是鲜活的,洛冰河、柳清歌、柳溟烟……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去,一个又一个分道扬镳,走向那注定的结局。

 

柳清歌注定会死在战场上,洛冰河注定会当上帝王,自己也注定会死在这牢中。

 

就算自己的死并不是真正的死,可洛冰河怎么办?难道要用这个谎言来骗洛冰河一辈子吗?

 

他可以用死来逃避这个世界,但洛冰河怎么办?自己的痛苦会随着死亡消逝,那洛冰河呢?

 

沈清秋都感觉自己的这次穿书是一是绝对错误的选择了。

 

他什么也没能改变,却留给了洛冰河一个注定的、最坏的结局。

 

可沈清秋现在能怎么办,在这狱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那一遍遍的严刑拷打,自己定然是撑不过去的。如若他在没获得足够积分的时候就死去了,那会如何?

 

“宿主可以使用一定积分兑换相应的物件。”系统忽然在沈清秋脑海道。

 

还没等沈清秋说什么,系统忽然又接着道:“并且,系统检测到异常波动,测定了一下剧情,发现您并不会遭受严刑拷打。”

 

果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他就像被遗忘在这里似的,除了每天过来送饭的小卒便不会有任何人来访,这里更别说进行严刑拷打了。

 

那几日沈清秋过得异常艰难。每天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无所事事,除了系统,没有人与他对话和交流,也没有可以消遣的东西。

 

他怕在牢中待得久了会忘记什么,比如说写字,便让系统给他兑换了纸和笔,只花出去一点儿积分,倒也不亏。

 

由于被遗忘,他在牢里干什么,别人都不知道,也漠不关心。

 

在牢里从来不会发生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他便开始记录起以前的生活。

 

在朝廷之上,沈清秋没有否认便直接认罪,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做过那些事,而是因为他必须得走剧情,不仅拿不到积分,还会使这个世界崩坏。

 

但他不能,在自己完成任务后,在自己死后,还背负着这个罪名。

 

一件件,一桩桩,他都进行了澄清与说明。

 

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便直接略过了。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当时他已写满了好几十张纸,狱司忽然通知他:皇上来探狱了。

 

皇上探狱?恐怕是来看看自己到底死没死的吧。若真只是“探狱”,那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沈清秋嗤笑一声,把自己所写的那些东西都藏在稻草底下,等着皇上来兴师问罪。

 

不一会儿,皇上果真过来了。看见那身暗金龙袍下摆,沈清秋只觉得无比麻木,连生气或是怨恨的情绪都没有了,于是便不予理会,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一瞬间,沈清秋忽然被那人擒住了下巴,强迫性对视,他不满地抬眸,不料映入眸中的却是洛冰河那张脸。

 

“冰河,怎是你……”沈清秋有些失措地问道,忽然脸色大变,颤抖着问,“你登基了?”

 

那么,今晚自己便必须要走了。

 

“大胆!竟然敢直呼陛下名讳,活得不耐烦了吗你?”身后的狱卒突然叫道。

 

“给朕退下。”洛冰河转过头,冷冰冰地对那人道。

 

等那人退下后,洛冰河看了沈清秋一眼,什么也没说,上前几步,直接开始上手解沈清秋的衣服。

 

霎时沈清秋便怔住了。

 

沈清秋抗拒着把洛冰河推开,却被他死死禁锢住,动弹不得。

 

沈清秋在狱中吃得不好、睡得不好,身子本就有些弱的他现在自然反抗不了洛冰河。

 

他粗粗地喘着气,耳尖一片薄红,双手抵着洛冰河把他往外推,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直到洛冰河把他领口完完全全解开了,露出大片肌肤和精致的锁骨,就连肩膀也一览无余,他才停下。

 

果然,锁骨上,一颗血红的痣刺痛着他的眼睛。

 

“义父,您早就知道脉的身份,一直想利用朕获得权势,”洛冰河语气冰冷,目光却无比炽热,“如今锒铛入狱,您恐怕再也碰不得半点朝廷之事。”

 

他慢慢靠近沈清秋,神情晦明,温热的呼吸扑洒在耳尖,一字一顿道:“不过,朕给义父一个机会,但您得答应朕一个条件,如何?”

 

沈清秋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应洛冰河什么,洛冰河却自顾自地说道:“义父,朕明天有一个惊喜给您,答应朕这个条件好吗?”

 

“永远也不要离开朕,就待在朕身边,好吗?这么简单的要求,义父应该能办到吧。”洛冰河语气像是在诱哄。

 

可我都活不过今天了。沈清秋无奈地想。

 

就算我想陪着你,可是我能吗?

 

我们终归是要分道扬镳的。

 

可他还是勉强地扯起嘴角笑了笑,答应道:“好。为父答应你。”

 

【叮!恭喜您完成任务“安抚男主”!已获得积分+500。

 

恭喜宿主,您所有的积分已达到指定数额,将会于今晚凌晨十二点将近强制遣送回现代,请您做好准备。

 

祝宿主生活愉快,再见!

 

说完这些话后,系统便没声了。

 

“强制遣送”……看来自己真的是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洛冰河……

 

沈清秋抚上洛冰河的脸,无奈而绝望地笑了一下,温柔地答道:“好,为父答应你,不离开。”

 

十二点,只剩那么一点时间了。他能留给洛冰河的,只不过那么寥寥几笔而已。

 

但,这寥寥几笔,希望能陪伴洛冰河的一生。

 

洛冰河走后,沈清秋有些颓丧地坐在床上,一抹脸颊,发现有些湿润,不知到底是洛冰河哭了,还是自己哭了。

 

 







***


登基当天,一举办完登基典礼,洛冰河就赶往了天牢。


他说不清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并没有那种把人踩在脚底的快感,反而感到有些不真实。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洛冰河越来越不能理解为何沈清秋会那么喜爱权势。


终于当上太子,洛冰河依旧被所有人操纵,甚至为了夺取皇位而不惜一切代价;终于登上皇位,感觉到更多的不是快乐,而是空虚,即使有了如此权势,他依旧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当他还是太子时,他连探望沈清秋都无法做到;而现在,他终于登上皇位,即使能把沈清秋放出来,沈清秋爱的依旧是权势,而不是他。


洛冰河最害怕的,不是沈清秋出狱后怨他、恨他、与他断绝关系,也不是沈清秋对他完全没了感情,而是沈清秋会为了权势而放下尊严,雌伏于他。


他不需要这样的怜悯与交换,也害怕这样的沈清秋。


沈清秋可以选择爱或不爱洛冰河,但洛冰河只能选择更爱沈清秋。


走入天牢时他便一直思考着,想到各种可能性,又感觉到有些怯懦,不敢去探望了。可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不能白走一趟。


想起秋海棠所说的“锁骨上的红痣”,他又脸色一沉,加快了脚步。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切都是真的。


就算得到了沈清秋的承诺,可他依然觉得,如此的不真实。


············

············


当他恍惚着从天牢走出来时,忽然看见了那个他不怎么希望看见的女人。


秋海棠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仿佛天塌下来并把她给砸懵了。她远远就看见走来的洛冰河,无神的目光终于闪动了一下,竟是掺杂着害怕与心虚,并且濒临崩溃边缘。

 

洛冰河经过时只是斜睨了一眼,不明白这女人到底在做什么,没想到秋海棠竟不顾形象地连滚带爬过来,紧紧抓住他衣角,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点,眼泪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扑朔扑朔往下掉,抽泣声大得如同下一秒就会像紧绷的弦那样断掉,头发和妆容全部变得凌乱,衣服沾满了灰尘,整个人格外狼狈。洛冰河本想把她甩开,不料秋海棠断断续续地咬着牙说,沈,沈暖,沈暖她,不见了……

 

——沈暖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后洛冰河的脑子当即便宕机了,甚至很吃力地才能理解这句话到底蕴含着什么意思,以至于久久没反应过来。沈暖不见了,沈暖不见了,她为什么会不见,什么时候不见的,是贪玩还是遇到危险了,是误会还是真的不见了,是意外还是人为,就这一个小小的宫廷,她能躲到哪里去,又怎么会没人发现她……一连串问题飞速闪过脑海,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匆匆略过,只问出一句令人不解的话——她不是你女儿吗?

 

她不是你女儿吗,你为什么没看好她,现在反而来找我,是觉得我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吗?是觉得我有权有势所以必须帮助你们照看好一切?还是觉得我没有人的喜怒哀乐,会将你和沈清秋的女儿当作我自己的孩子对待?我不是人吗?只因为我爱他我就必须承受起这一切?凭什么、凭什么啊?我究竟树立了一个怎样的形象才会让你们这么做?我不能为她的失踪感到轻松和庆幸吗?我不可以自欺欺人地当作她从未存在过吗?为什么要让我不断陷入这样的情形和抉择、即使站上最高的位置也不能摆脱?我到底是犯了多么重大的罪孽? 只因为我们同为男子我就必须得接受这个我们之间得不到的产物吗?她不是你女儿吗,她失踪了与我何干?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就好像她是我的女儿一样?

 

洛冰河慢慢地、绝情地甩开她的手,任由秋海棠呆呆地看着地板。

 

她不是我女儿吗。秋海棠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忽然开始歇斯底里地坦白。她不是我女儿吗?她不是我女儿啊!当初她穿着奇怪的衣服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一个心软就把她当自己的孩子养了,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回答说沈暖,我一听,姓沈,除了那个皇亲国戚沈清秋一家还能有谁,于是我开始找人打听他们,谁知查到最后竟发现沈清秋就是害死我一家的人?沈暖不是他们家的,至少没有归属于他们一家,连个正当的名分都没有!她越长越大,容貌却越来越像沈清秋,当时我就在想啊,他肯定是沈清秋在外一夜风流留下的种,所以他从没想到要把沈暖接回去。沈暖一定不能被他们认出来,要不然会被他这个伪君子祸害,于是我把她藏了起来,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好她。沈清秋恶有恶报,他所做的那些行为终于被揭露出来,我也就可以给他最后的致命的一击了,可我找不到沈暖真正的母亲啊,只能谎称她是我女儿了,可这有什么错吗?我有错吗?我和她的母亲都是被沈清秋害过的人,我不能替她找回公道吗?我不能替沈暖找回公道吗?沈暖不配拥有自己的身世吗?她不配拥有自己该拥有的生活吗?我这么做有错吗?有错吗?

 

她不停地反问,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像呢喃,忽然间又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洛冰河。沈暖不会有事吧,她不会出事吧?已经快一天了,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我明明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她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明明只有一瞬间,我只是去给她买串冰糖葫芦,也叮嘱过她不要乱跑,她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杳无音信,以至于我几乎找遍了整条街都没找到?或者,她会不会被人拐走了?可她明明那么乖,那么聪明,怎么会跟别人走呢,怎么会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街上的人明明那么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怎么会找这么久都没找到,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现在会不会躲在某个角落等着我接她回家?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了,帮我找她,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只要能找到她,找到她我就立刻带着她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

 

即使洛冰河发动了许多人马也未能找到沈暖的丝毫踪迹,她就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寻人告示贴得满街都是,人们只是漠不关心地路过,偶尔有几个人停下议论,或惋惜,或感叹,或幸灾乐祸。一天过去什么都没找到,翻遍大街小巷也没人听说过看见过这个女孩,沈暖仿佛成了他过于自负而产生的幻觉,突然出现又转瞬即逝般消失,他还没怎么仔细观察过这个所谓的沈清秋的女儿她就失踪了。

 

夜里,洛冰河孤衾独枕,久不能寐,身子疲惫精神却异常活跃,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对于明日更多的是莫名不安。他总是回忆起以前的事,而这些回忆就如救命稻草般拽着洛冰河完成了那一段艰辛的帝王之路。颠沛流离的童年,湿冷的柴房,丢失的玉佩忽然出现在沈清秋手上,纠缠的利益关系使沈清秋变了一个人,拙劣的借口,所谓的故人遗孤,忽然有了光亮的生活,对于这份关爱有些不知所措的他躲开沈清秋,却又抑制不住地想靠近,他多看了几眼的鹦鹉被沈清秋买下,那句玩笑般的“我自然也喜欢冰河”在他心上烙下一块经久不愈的伤疤,失踪的鹦鹉,空荡的牢笼,决意要离家的信,满街通红的灯笼,涌动的人群,昏倒在他怀中的沈清秋止不住地发抖,那一段时间的梦境凌乱而旖旎,欲望操纵下他将沈清秋压在床上狠狠侵入,像残酷的军队征伐不属于自己的领土,两具身体严丝合缝,醒来的他不知所措,却留恋着梦中沈清秋那番勾人的神情,柳溟烟的淡色丝裙在宴台上翩若惊鸿地飞舞,沈清秋辗转于他们之间的戏谑目光,忽如其来的定婚请求,他被识出身份接入皇宫时兄弟姐妹虚伪的笑容,本以为当上太子就可以扭转一切的他被所有人操控,厮杀的战场,迸涌的猩红的血迹,柳清歌最后一句话被死亡堵断,沈清秋锒铛入狱,名叫秋海棠的女人带着与沈清秋有五分像的女孩儿,梨花带雨地指控着沈清秋的种种罪行,那些话语都让他如雷轰顶,娇痴的小女儿目光灼灼,身体的热量仿佛会将他烫破一个洞,登基后他带着扼制不住的怒气走进牢房,几乎算得上是粗暴地解开沈清秋的衣物,发现锁骨处果真有秋海棠所说的那颗痣,如同用鸽子血刺上那般鲜红,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说出口的话全变得前言不搭后语,但他只是心中不平,只是不甘心,只是想告诉沈清秋,告诉他,一切我都打点好了,马上,你的冤屈和罪名就会洗刷干净了,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永远不再离开我……是他的一生太贫瘠了吗, 去掉沈清秋的部分就一无所有,十八年的时光只是这样在他眼前匆匆过了一遍,所有痛苦的情绪压抑于心底,就连眼泪都好像被栓上了链子,故作坚强却被弄得遍体鳞伤,无人理解的心情与无法诉说的经历在爆发的临界点不断徘徊。

 

窒息般的头痛炸裂开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那时他立马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许久才得以缓过来, 接着意识变得无比沉重,竟然就这样在渺远的虫鸣声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他遇见了那只失踪许久的鸟,它再一次被关进笼子里,却在不久后死在这囚笼之中。那一刻洛冰河喘不上气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向外汲取空气,被呛到咳嗽着干呕,口腔里满是酸涩而干苦的味道,他的背弯得像一张马上就会断掉的紧绷的弓,幅度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把心脏吐出来。沈清秋将他抱在怀里,手往他的背后抚去,柔柔弱弱的动作显得若即若离,安慰人的语句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脸上的笑容却淡的如同嘲讽,表情温柔而残忍。事物的边界全被水雾消散了,他的意识恍恍惚惚,一瞬间没了思考的能力,周围什么也看不清,只剩下刺眼的光,两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起,被拉扯着无限伸长又被缩短到臃肿,缥缈的声音遥遥传来,显得极为不真切,他听见沈清秋轻哄着说,你啊……

 

次日一早,洛冰河悠悠转醒,感觉脸上有些湿润。他狼狈地擦干净脸,独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上早朝。那日的大臣都能明显发觉这位刚登基的帝王兴致怏怏,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洛冰河揉揉太阳穴,叹了口气,声音哑的厉害,毫无波澜地说道:“若是无其他要事,便退朝罢。”

 

现在他无比心慌,强烈的不安牵扯着他的神智,心如擂鼓,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胸膛,而这种心情与不安越靠近牢房就越严重。

 

“义父,今日您就能洗刷冤屈了……”洛冰河边走近沈清秋边喃喃自语道。

 

只见沈清秋躺在床上,微乱的发丝散落,双目轻轻闭瞌,神情无比自然,宛如睡着一般。他握住沈清秋的手,却发觉那只手无比冰冷,早已没了人的体温。

 

洛冰河完完全全地顿在原地,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他不可置信地抓着沈清秋的手腕,毫不意外地发现脉搏停跳,整个人也没了生息。

 

“义,义父,”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是多么颤抖,就那么断断续续地哽咽出一词一句,狼狈而又不堪地抱住沈清秋的身体,依旧在自欺欺人,“您醒醒,别吓我……”

 

洛冰河把所有的力气都用于克制情绪上,最终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眼里一片湿润,喉咙被人扼住般说不出任何话语,他还以为自己的眼泪在梦里已经哭干了,没想到这那只是个无关痛痒的铺垫,引导着他走向最终的结局。

 

沈清秋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一时间,只能听见洛冰河难以压制住的哭声。

 

“我错了,义父,我错了,我不该那样的,您别这样,别、别走,好不好……我只是气不过,恨自己没用,连您也护不住,只有坐上这个位置才能让您另眼相待,我也恨自己因误会与您产生隔阂,并非不信任,只是、只是害怕,我太害怕了,害怕我在您心中什么都不是……”

 

这些呜咽着的话语中,竟没一个自称“朕”的。

 

沈清秋手中紧攥着一张纸。那张纸被揉得发皱,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字体不再如往日那般潇洒俊逸,反而磨破了好几处,笔画有些歪扭,看起来写得非常吃力,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冰河,未来要做一位开明的君王,用心治理国家、爱戴百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切记言必诚信,行必忠正。


往后的路你一人走过,定会孤独,为父期望有人真心待你、爱你,愿你安康,愿你幸福,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所求皆得,愿你平安喜乐。”



 



















***

 

“哎,这几日天是真冷下来了,倒也稀奇的慌,不都说江南水乡的雪是个罕见物么,往年深冬才能见着,今怎的秋后就下了?”

 

“依我说,这是要变天喽。新皇即位,登基不久后就死了个大臣,听说那人的女儿也失踪了,才刚满五岁,哎呀,太可惜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没听说过?——兴许是消息传的太慢了罢,你说来听听。”

 

“你是新来的罢,要不怎会不知?听说那是个立功颇多的大臣,他之前因贪污受贿、蒙蔽前皇入了牢,后来还查出过他虐待太子——也就是新皇。新皇登基那天去探狱,结果第二天他就死在牢中,估计是新皇报复,不曾想后来查出隐情,这是一桩冤假错案,可人已经死了,女儿也不见了,这不,老天不平,就下起雪来了。可真冷啊——”

 

“这么几天过去了,女儿还没找到?”

 

“哎哟,我说啊,肯定是没希望了,十有八九已经遇害。之前这位摄政王为百姓做事,得罪过不少地主强盗和山匪,兴许是他们下的手罢,我也说不清,不过啊,肯定是凶多吉少,可能是被抛尸荒野所以才杳无音信。”

 

“怎全是‘说不清’和‘听说’?是否有十分切实的?”

 

“这切切实实的啊,就是——摄政王被新皇给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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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张载


“言必诚信,行必忠正。”

                         ——《孔子家语》


*战争那一段描写的灵感来源于纳兰妙殊的《当你起舞时》





在想大纲的时候本没有设定好柳溟烟的反抗和最终结局,但写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成了这样,仿佛是她自己从文字里走出来了一样 T v T

期末考完了,但不放假,过几天又要补二十几天的课,估计是无法见到大家了,那就有缘再见吧= =

(存稿箱君可能会和大家见面,如有错误不能及时更正,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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